她的脚步一下放缓了,抿唇看着我,眼中全是挣扎。
我不知道她究竟把我当成了谁,但哪怕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也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
“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的。”我故作轻松地冲她一笑,“如论如何,都谢谢你。”
这是我的心里话,不管她出于什么动机救的我,这份恩情都不会因为这点有任何改变。
一出他们栖身的洞穴,冷风就袭了过来,洞里洞外温差还挺大,看来这外面是待不住了,我也得去找个没人的洞穴猫一猫。
好在这样的洞穴并不少,沿着岩洞边缘转悠了小半圈,我就找到一个还算干净且干燥的山洞。
我在避风的角落和衣躺下,脑子里却还是空空如也,即便我早有预感他们会采取行动,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根本不知道我现在要如何面对。
“先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到时候再去转转,看有没有办法逃出去。”果然自由才是可贵的,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可惜我这草草制定的计划根本没有机会执行,眯了没一会儿我就被人用冷水泼醒,然后被他们拖出了洞穴。
“这小子真是个怪胎,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就完全恢复了。”有人说道。
我认得他的声音,此人正是之前劝说邹友青的人。
“那咱们可得好好‘招呼招呼’他,反正只要留他一条命在,一区的人是不会管的。”邹友青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看向一旁的廖闻是,真是屎壳郎找屎,他俩倒凑到一块去了。
“老廖,还是你先请?”
他还挺谦让,廖闻是就没那么客气了,朝几个手下一抬下巴,他们按住我就是一顿“招呼”。
好不容易轮到邹友青上场,他是一点二哥气质都没有,依旧选择亲自出马,而眼下他没了顾忌,下手只比昨天重。
我只当那痛楚不存在,带着一种神游物外的超脱看着他,结果他还受不了了,拿过一块石头就往我身上砸。
“我知道你很痛,叫出来,不然今天没完!”他青筋暴露,一脸的狰狞,奈何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根本没有工夫理会他。
然而我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甚至在他们再次一哄而散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居然找回了一点力气,拖着身体一点一点朝我选中的那个洞穴爬去。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我往角落里一窝,等待奇迹再次发生,遗憾的是这一次它似乎没有如约而至。
“反正都是睡,一晚上还是一辈子的区别罢了,有什么打紧的。”我自嘲地想着,渐渐陷入了昏迷。
“喂,你的理想是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回忆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余昧……不,是宁宁在说话。
我和她互相依靠着坐在潮湿阴冷的岩洞里,四下特别安静,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我要像老于他们一样,竭我所能保护好那些文化瑰宝,然后尽可能地发掘它们背后的故事,让我们和我们的后辈都能领略它所经历的那些辉煌与坎坷。”我问她,“你呢?”
“那我就把那些想打它们主意的人都抓住,让它们可以继续待在它们该待的地方,你们也能放心地研究。”
说着,她拉我起来:“再试一次,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每经过一个路口,她就用石块在岩壁上一阵划拉,我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正是一个没写完的“理”字,我明白了她的用意,却不以为然:“用编号做标记不是更明了吗,何必用笔画来记,一笔一笔地写多费劲?”
“我乐意。”她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着,可直到“理想”两个字写完,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出口——也就是后来老于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才知道它离她刻下“理想”两个字的那个角落也就一步之遥,可惜当时入口的机关已经复原,我们压根没发现。
“怎么不接着走了?”我明知故问。
她赌气地往地上一坐:“再往下走我的记号就要重复了,咱们还是听老天爷的意思就在这等吧,老于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可我一靠着她坐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她显然也有些精疲力尽,脑袋小鸡啄米似地不停地垂下又抬起。
“不能就这么睡着了。”我让她也靠着我,一边强撑着问她问题,“要是还能出去,你最想做什么?”
“我要……”她一阵思考,似乎精神了一点,“我要去‘五云枫’的‘断头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通过地下河连着渠水。你也说了,那段河床会在枯水期露出来,我当然要亲自验证一下,这样才知道咱俩谁输谁赢。”
“那你输定了。”我说道,“去年的时候,我和方遂宁就去探过。”
“方遂宁?”她扭过头看着我,“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发小?”
“对,他的小名也叫宁宁。”我想起来笑了笑,“你的照片我发给她看过,他说你脾气不怎么样,模样倒是挺好看。”
“还用他说,我自己都知道我长得好看!”她得意道,明显是故意只听后半句话。
“后面还有,‘就是比我那些女朋友差了点’。”我忍不住想打击一下她,学着方遂宁又补充了一句。
她轻哼一声:“他有很多女朋友吗?”
我想了想:“也就一个季度换一个吧。”
“那你呢?”她猝不及防地问道。
我故意逗她:“算命的说,我二十一岁会交到第一个女朋友。”
“为什么是二十一岁?”
“因为满十八岁才不算早恋。”
她还是看着我:“你不是马上就满十八岁了吗?”
“我是说那个女孩。”
她愣了愣,没忍住噗嗤一笑,然后给了我一下,匆匆扭过头去。
“你说那个算命的到底准不准?”我有意追问。
“我怎么知道!”她嗔怒道,但很快她又重新将头靠在了我肩膀上,“要是我们真出不去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小时候我最怕待在这样的地方,现在我却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让我觉得安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它和它一起归于寂静。
我却在那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