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看了看我,神色中难掩担忧:“雱儿,要不还是把卡还给他们,你赶紧回泉城去……”
我断然摇头,先不说图野会不会让我离开,我既已知道她在这里,又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冒险。
在她继续开口劝说之前,我问她:“如果真的要离开,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她顿时不说话了。
“这不结了。”我果断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他们有没有跟你们透露,图野到底在找什么?”
“一块砖!”叙哥儿嘴里率先蹦出三个字。
“砖?”
见我一头雾水,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砖可不是普通的砖,而是一块巴掌大、玉做的砖。”
巴掌大的玉砖……我一下就想起当初在乾坤秘境那个玉匣里见到的那一块,虽然后来证实它是假的,但保不准真的就长那样,所以有没有可能破龙还在找它,而图野也是他们的人?
还有藏在黄蕖墓石棺里、最后不知落在谁手中的东西,会不会也是类似的玉砖?它们地底什么来头?那一块又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它是真的,那不是意味着这样的玉砖不止一块?
再假如,它真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是守幡人的信物,那有没有可能这件东西和龙脊凤心盘一样也被方驭光或者别的什么人分成了若干部分?而要找到镇龙幡,还得先把它们凑齐了?
我久久回不过神,拐爷却敏锐地从我刚刚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难道他们不是这么跟你说的?”
我点点头:“他说他在找一口井,而我能帮他找到这口井。”
“井?!”不仅是他,一直沉默不语只半睁着眼睛听我们说话的瞽爷也瞬间变了神色。
“难怪!”拐爷一阵冷笑,“我说他们怎么费这么大劲把我们都拉了过来,原来东西藏在‘那里’。”
“什么这里、那里,拐爷你就别卖关子了!”叙哥儿急得直挠头,“还有,雱儿哥说他们在找一口井,你跟瞎子怎么都是这个反应?”
“嘿嘿,你知道这井它连着什么地方吗?”拐爷缓缓吐出两个字,“‘黄泉’。”
我一个激灵,没想到冯霁和叙哥儿也是大惊失色,尤其是叙哥儿,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说话都有点哆嗦:“他们、他们在找‘黄泉井’?!”
黄泉井,这又是什么?
“拐爷,这黄泉井到底什么来头?”我按捺不住问道,“你说它连着‘黄泉’,应该不是指民间传说和神鬼志异中的那个黄泉吧?”
“当然不是,它就是一口泉眼,只不过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源源不断的阴气。”
他所谓的阴气就算不是勘灵人口中的疒气,估计也能和后者互相关联,我一下想起图野的话:“你是说‘阴极’?”
“什么阴极、阳极我就不知道了。”他放下拐杖,伸手一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酒瓶,“我只知道,要去‘黄泉’就必须穿过黄泉井,而每一道黄泉井里都危机重重,哪怕只是打开它的入口,不死几个人恐怕都进不去。”
所以,黄泉口其实是指黄泉井的入口,而黄泉井又是‘黄泉’的入口?
“这样的‘井’有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太阳城的那些“墙”,十有八九和它们一样,“井”也是一个代称。
“对,而且搞不好附近就有其中一道黄泉井的入口。”拐爷用力拧开瓶盖,嘴上嘿嘿一笑,“要进黄泉井,就必须先祭黄泉旗,他们这是要拿我们当炮灰啊!”
黄泉旗!
我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其实刚刚我就有种预感,他们既提到了“黄泉”,这事最后肯定会和它扯上关系。
那么有一点就很明了了,当时卫既成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恐怕就是图野口中的“阴极”、真正的疒气之源——“黄泉”。
这让我更加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且很奇怪,为什么一提到黄泉旗,他们就会如此的紧张乃至恐惧?
我忍不住看向拐爷,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取到一些信息,可惜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有这黄泉旗起、黄泉水落,黄泉井的入口才会打开。等着吧,好戏很快就会登场了!”
见他仍自顾自地喝着酒,叙哥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把将酒瓶夺了过去。
“老拐啊老拐,你还有心情在这喝酒?我听说黄泉旗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而且祭旗一旦开始不凑够一定数目根本不会停,咱们要继续留在这里,最后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想起来什么,气得直咬牙:“难怪于老大这次没来……我现在也怀疑他和鸿途是不是真有瓜葛,他和阿荣早就收到了风声!”
一听他这话,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冯霁,也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们下山去吧?搞不好这笔钱要拿命来挣……”
“现在要走,恐怕晚了。”瞽爷幽幽开口,“他们既找我们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怕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不然他们为什么特意交代,让我们不能离开营地半步?”
“没错。”拐爷终于正了正神色,“鸿途的人手里可都有‘家伙’,肯定早派人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守着了,想走就是一个字——死,还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
他越这么说,冯霁越紧张,倒是叙哥儿年轻气盛,索性豁出去了:“那就留下来!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他们开了这么高的价,咱们接这活儿的时候其实就应该猜到,可咱们还是来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那点票子吗!”
“是这个理!”拐爷趁机拿回酒瓶,痛痛快快地灌了一口,舒坦地吁了口气。
他将酒瓶扔给瞽爷,压低声音说道:“鸿途肯花这么大价钱找那东西,背后恐怕还有大主顾,要是咱们能找到东西直接交给对方,能拿到的远不止现在这个数。再不济还有别的东西,早些年我就听闻这黄泉井凶险归凶险,但里头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宝贝,要是咱们撞大运能带出来一两样,这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如果图野真是经破龙授意在寻找那些玉砖,哪怕它们不是守幡人的信物,恐怕也和镇龙幡脱不了干系,如果我能拿到它,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以此和五〇三和防盗办进行交涉,也绝不能让它落在破龙手里——不管我和五〇三、防盗办这些恩恩怨怨最后怎么了结,破龙才是我真正的敌人和对手。
冯霁也有些意动:“那咱们就留下来?”
叙哥儿刚要开口,瞽爷突然放下酒瓶嘘了一声,没过一会儿门外脚步声乍起,下一秒有人掀开帐篷门帘钻了进来。
“哟,都在呢,正准备叫你们吃晚饭来着!”
那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青年,他目光在帐篷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霁儿姐,这位是……”
“他就是我弟弟陈雱。”冯霁展颜一笑,也朝我介绍道,“雱儿,他叫云子,之前进山的时候认识的,和我特别投缘。”
“原来你就是雱哥儿,霁儿姐天天挂在嘴边,我是仰慕已久啊!”
他非常自来熟地攀住我肩膀,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就是一顿摇,脸上更是笑容可掬,然而当我下意识和他对视,却发现他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相反在他目光深处我捕捉到了一股难以掩饰的敌意。
他似乎认识我,而且跟我有过节。
这个念头一起,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片刻,越看越觉得他眉眼之间竟真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