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它很快就会到来。”我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不由催促,“快走吧,万一被他们察觉,敌众我寡太危险了。”
同样的事情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那你呢?”他问我。
还没等我开口,他又突然提议:“要不这块图方还是你拿着,你带它回一三四,说不定能将功补过……”
“回去最好的结果也是被他们关一辈子。”我下意识摇头,旋即反应过来,君耒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提出了这个建议,那只能说明重回一三四是他认为对我最有利的一个选择。
“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我试探性问道。
“有些话我本不该说的,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不可能去杀人,更不可能和破龙暗中勾结……”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松了口,“你逃出一三四后,上头对你下达了处决令,无论是防盗办、五〇三还是审查组、审查二组抑或一三四和其他部门,只要见到你格杀勿论,甚至就连九鼎也……”
我心头一沉,他直接把玉匣塞我手里:“如今只有戴罪立功并回去自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嘲弄涌上心头,我笑着摇了摇头,将玉匣还给他:“君耒,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现在回一三四,最后只会死得更加不明不白。”
他估计也很清楚这一点,有些泄气:“可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如果所有的部门联手再加上九鼎,不管是情报还是实力,较之破龙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他们怕不是已经收到你在泉城现身的消息朝这边蜂拥而来,你现在的处境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他这么信任我,还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别担心,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天下之大总能找到容身之处。”
“反正你要一定要小心。”他知道我心意已决,只能点点头。
他正准备离开,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或许你可以过几天再走,泉城是破龙用来联络‘天途’的据点,爪牙尤其的多,我们这边的人要混进来不容易,你离开这里反而更危险。”
“天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之前在神女墓关胜雪就提到过。
“一个组织,也是一条路线,专门为文物走私设置的,早在建国之前破龙就已经开始经营了。”
他一一道来,“你应该也听过说,他们不仅想夺取镇龙幡,还打着寻找镇龙幡的旗号肆意盗掘、走私文物。我们办公室的主要任务一个是阻击破龙,为五〇三寻找镇龙幡提供帮助,二就是调查清楚破龙和天途的来龙去脉,将它们彻底拔除。”
我想起周游的话,不难推测,“那位”作为破龙明面上的主人却只管寻找镇龙幡和盗掘文物,锐锋集团则掌握着天途专门负责将文物走私出去,若镇龙幡真落在破龙手里估计也是经他们的手送离。
而破龙真正的所有者“那头”之所以将破龙一分为二,为的正是让他们互相掣肘。
“和破龙一样,鸿途不仅在帮破龙寻找龙脊凤心盘残片和‘归龙图’的图方、图核,同样也在干着盗掘文物的勾当,而且因为泉城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与天途的联系尤为的频繁。”
他终于提到了那些图方的来历,虽然我知道眼下不是详谈的时候,但仍忍不住问道:“这个归龙图到底什么来头,是不是守幡人之间的信物?”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它跟镇龙幡有关,而且和后者一样重要,二十多年前破龙就已经在找它了。”他摇摇头,“具体怎么回事还得问五〇三那边。”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因为鸿途与天途的特殊关系,防盗办早就盯上了他们,只不过他们一直有正规的生意做掩护,我们一时也没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苏由心蛰伏在图野身边,本来是为了收集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进入黄泉井之后才收到命令临时更改了任务,可惜……”
他重新打起精神:“不过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小组也已成功混入泉城,甚至打入鸿途内部,一旦他们有所行动,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掌握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
他再次提醒我:“想必他们也收到了上头对你下达的处决令,你在泉城唯一要小心的就是他们。”
我点点头,也想起来一件事:“你有没有听说过温先生这个人?”
他下意识摇头:“没有,他也是破龙的人?”
我将图野的话这么一说,同时提醒他:“图野似乎也是中途才有所察觉,这说明正是因为阿由接收的那道命令,他们才收到的风声。”
君耒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神色不觉一凝:“也就是说,防盗办确实出了内鬼,而且级别还不低。”
我沉默点头,他看了看我:“我现在就回办公室,想办法查清这件事,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尽头,我也转身离去,然而我刚钻进回老城区的一条小路,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这步棋走得太烂了,如果我是你,我就绝不会把图方交给防盗办,哪怕它落在破龙手里对你也是有利的,眼下龙脊凤心盘已经凑齐,如果连归龙图也一同复原,那你就危险了。”
云子故作唏嘘地摇了摇头,“陈巳果然没有说错,你这个人只适合当棋子,不适合当棋手。”
他能从黄泉井全身而退我真的一点也不意外,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头还有九鼎都要对我赶尽杀绝,说来说去只因我是天示之人,哪怕没有那些命案在身、哪怕我没有从一三四逃出来,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至于这位,想必也不是来提醒我的,不过他不急,我也不急,只问道:“你认识陈巳?这么说,你也是破龙的人?”
说完我就反应过来,他和陈巳同为陈家谒灵人,会认识再正常不过,我甚至怀疑陈巳会盯上我也有谒灵符的原因。
至于他是不是破龙的人,我也同样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他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和君耒接头。
果然对于第二个问题,他极力否认:“我和破龙可没有任何关系,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我来找你只是想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说着他终于沉不住气朝我一伸手:“给我吧,就算你是符主它也不属于你,更何况你还不是。”
我本还想负隅顽抗一下,他一下看出了我的意图:“别逼我动手,虽然我杀不了你,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冯霁只需要里面的疒气,而不是直接用它傍身。
我将谒灵符扔给他,他攥在手里志得意满地笑了笑,但很快他神色一沉,渐渐地这份犹疑又为释然所替代。
他手一抬将它扔回给了我,然后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赶紧回去吧,她实力不济,离得远了谒灵符可是会失效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主意,不过眼下我也没有心思去深究,君耒的话让我意识到鸿途比我预料的还要难缠,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泉城。
紧赶慢赶,我终于又在大雨滂沱中回到了冯霁家所在的巷子,可我刚摸到院子门口,心里就不觉一沉:
院门本来上了锁,此时却洞开着,上面的锁片已彻底断裂,明显是被人暴力破坏的;屋里也开着灯,但没有一点动静。
我慌忙往里走,血腥味由淡向浓,飞快从雨夜的潮湿中钻出,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
一时间我感觉脚底像灌了铅,被它拖着再也不敢往前。
许久我才鼓起勇气朝客厅走去,一个身影渐渐映入眼帘,冯霁扑倒在大门后,手掌微张像是原本将什么东西攥在手里,而鲜血早已在她身下汇聚成一片猩红。
我想起来,赶忙抽出谒灵符,紧紧压住她身上的伤口。
“别丢下我,求你了……”我的手忍不住地抖,然而我手下的那份温度终究还是冰冷了下去,直至与周围的寒意彻底融为一体。
身后大雨嘈杂依旧,唯有那恨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