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琢磨,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很快就有了答案。
“一看古城里的方驭光根本就没上去过,我们都有点犯嘀咕,这俩人肯定只有一个是正主,那么谁才是真的?”
绕了一圈,周写寿终于把话题拉了回来。
“当时我们就决定留下来再观察观察,可惜对方只是按兵不动独自守在底下,似乎还是在埋伏或者等什么人。他这一蹲就是好些天,我们在一边猫着都快失去耐心了,这时终于有人下来了。”
说着他又卖起了关子:“雱爷,你不妨猜猜看,这次下来的是谁?”
一看他的反应,再联想到我刚刚的疑问,我情不自禁说出了那个名字:“方驭光。”
“没错,就是之前离开的那个方驭光!”
说到兴头上,他没忍住一拍大腿,“只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还认识,两人一会合就猫角落里商量了起来,最后一前一后上了其中一座祭台。他们在上面一阵捣鼓,诡异的事发生了,坑边那些玉人冷不丁动了起来!”
他是生怕我们听不明白,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些人影。
我暗暗皱眉,难不成是我看走眼了,它们根本不是玉化的尸体,而是某种机关?!
追霞他们的反应就比我大多了,神色中是既惊又喜:“你真看到他们动了?”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我师兄和师弟!”
追霞和关胜雪还有胜月一阵对视:“走。”
他们迫不及待地朝那些人影走去,我们也连忙跟了过去,然而刚走到那座红色的玉骨神木底下,追霞已黯然转身,朝其他鱼鬼摇了摇头:“他们的身体已经彻底玉化,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她面朝那名戴着幎目的女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磕了几个响头这才重新站起身。
估计她也没有心情继续听故事了,回头看着周写寿说道:“周老先生,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凤凰……神女心到底去了哪里?”
“我这也没有添油加醋啊……”周写寿讪讪一笑,“如果你们连这都不信,那后面的事你们就更不可能信了。”
“你先说。”胜月没好气道。
被他一呛,周写寿估计有点拉不下脸,扭头朝老胡发话:“老三,还是你来吧。”
老胡只得接过话头:“他们就像木偶一样围着这座祭台跳起了舞,跳着跳着一个古怪的玉匣子从那边的深坑里慢慢浮了上来,两人立马从祭台上跑了下来,拿过匣子将盖子轻轻掀了开来。”
他神色中渐渐翻涌起一股痴迷:“只一瞬间霞光四射,整个太阳城都被里面的东西照亮了,那光仿佛有种控制人心的魔力,我拼命睁开眼睛去看,终于看清楚了匣子里的东西,那是一件雪白无瑕的玉璧,玉璧的中间还印着一抹花纹,像是一只眼睛或者一枚变形的玉,又像是——”
他失神地吐出后面的话:“一个字,代表太阳的‘日’字。”
我一下想起了火沙营郏罗城底下的那些玉钩图,其中一幅刻画的正是这样一件印有玉形日字纹的玉璧。
“神女心。”我脱口道,原来郏罗人和后陇明人争夺的东西正是它,“如果神女心真是那件能将刹梭体转化为超刹梭体、可以让他们无惧超疒追击的超刹梭单体,那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对,神女心。”这三个字一出口,他便和当初在古“国”国遗址一样,目光迷离地念叨了起来,“神明降世,唯有圣洁无暇的神女心能指引我们与之相见。”
“又来了。”这次轮到周写寿无奈了,不过他也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看了看张吾思,“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张先生比我们更清楚,毕竟我们猫在上面就没下来过,你们却是亲历者。”
说完他又颇为感慨地摇摇头:“也亏得我们没有下来,不然就凭我们这几副肉体凡胎,怕是早就被那股力量冲撞得灰飞烟灭了。”
我心里那根弦瞬间被拨动了一下,已然意识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我仍需确定一下,不由也看向张吾思。
“没错,这一开始就是个陷阱。”他点点头,“当时我们是收到消息他们会把镇龙幡带到太阳城才赶过来的,可惜我们被人摆了一道,意识到这点我们本来已经打算离开浮图淖尔了,却在途中收到消息,太阳城虽然没有镇龙幡却是神女心的藏匿点,他们放出假消息并不单单是为了埋伏我们,而是想以此为幌子偷偷把神女心起出来。”
他的话倒是证实了我刚刚的猜测,镇龙幡不在太阳城,这大概是眼下唯一的好消息,不然我们既要跟他们争夺神女心又要保护镇龙幡,任务难度直接拉满。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方驭光他们考虑的远比我以为的要深,我还当那位始作俑者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没想到他们用了一招“瞒天过海”,他们和对方的试探与拉扯不可谓不精彩,可惜就可惜在最后还是走漏了消息。
没想到张吾思也是一阵叹息:“我们马不停蹄地又赶了回来,奈何这还是一个陷阱,虽然神女心确实就在太阳城,但他们是故意放出的消息,只为引他出面。为了除掉他,他们甚至选择了和江潜一样的做法,不惜以身为饵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虽然这些话都是出自敌人之口,但越往下听,我对方驭光、江潜还有那位不具名的假扮者越发心悦诚服,他们和游寒一样是真正的勇者,“视死如归,虽死不悔”这八个字便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难怪他在那张绢书末尾会留下那样一句话……”这个念头一冒上来,我迫不及待地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
张吾思指了指另一座玉骨神木,“之前你在这里徘徊了那么久,应该早就发现上面的机关了吧?他们逆转机关引爆了底下的刹梭潮,直接将整座太阳城夷为平地,但很遗憾——”
他非常恶趣味地冲我一笑,“我们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只要能拿到神女心,一切都不是问题。”
尽管这是早就发生的事、不管谁赢谁输它都已经是定局,我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可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两股力量剧烈的撞击下,神女心居然也碎开了,我们从争夺完整的神女心变成了争夺神女心一大三小四块碎片。”
我都无语了,刚刚他还在那装模作样地推测,我还当他不知情,结果这神女心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碎开的。
感慨归感慨,我更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伤得比我们更重,眼见东西就要被我们拿到手——”张吾思说着视线不自觉地投向不远处的深坑,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我想他应该就是方驭光,他抱着神女心最为关键的那一部分,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神女心重归地心,他却瞬间化为飞灰。”
虽然早在看到那张绢书的时候,我就有过心理准备,方驭光最后只怕凶多吉少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死得如此惨烈。
也不怕承认,从听到他的名字开始我就对他充满了好奇,在见识过乾坤冢和屏云墓众多机关后,更是深深被他过人的本领折服,但真正让我了解他的还是在寻找龙脊凤心盘的过程中他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
通过它们,我感觉自己就像穿越了时间不停地和他打着交道,从最开始的困惑到后面的恍然,随着真相抽丝剥茧地显现,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明明白白地展露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