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听着,我也索性继续往下说。
“我很珍惜这次机会,因为怕重蹈覆辙我一开始就极力顺从他们的意见,可惜他们并不需要这样的顺从,我再一次沦为异端,成了他们口中最讨厌的应声虫。
亏得他们醉心研究没人管我,不然我可能混得比之前还惨,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依靠实力说服他们,可我已经失去了表达自己真实想法的能力。
我用一年的时间磨光了自己所有的棱角,然后用五年的时间企图把棱角重新磨出来,却发现刻意为之永远是刻意为之,精心打磨的线条再锋利也是圆滑的,早就失去了应有的尖锐。”
我忍不住一笑:“该收敛的时候不收敛,该张扬的时候不张扬,每次都适得其反,我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我爸妈不肯帮我取名叫‘顺宁’,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顺势应时’,能‘安宁’才怪了。”
她仍旧没有说话,我叹道:“不过这些已经无足轻重,现在的我确实不太适合留在从一味舍,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做点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神情中俨然有几分嘲弄:“我真的建议你好好照照镜子,因为你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六个大字——‘我好惨,求帮忙’。”
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我有点尴尬,但也只能厚着脸皮开口:“我本来想一走了之,但刚刚回想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又实在有些不甘心,所以能不能请你……”
“你要是直接求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可你偏要变着法儿跟我卖惨,对不起我不吃这套。”她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庄园。
我有些脱力地在座位上躺下,事到如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果然那句老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混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没有修炼到家。
我正彷徨不安,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有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条短信,当然说陌生其实也不陌生,毕竟在源城我还用宾馆的座机打过这个号码。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恨过我和老于?”
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回答得比较谨慎,编辑了很久才按了发送键:“要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但老于对我不仅有两次知遇之恩,而且后来他还破例让我跟着他继续进修,我很感激他。”
“那么我呢?”
“我对你更多的是愧疚,前些天我去过小庙村,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余老师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十年前我不该说她的坏话,也不应该让你想起那些难以忘怀的往事。”
“你这些话是出于真心,还是觉得有求于我特意发给我看的?”
我挣扎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如果是以前肯定是出于真心,现在是特意发给你看的。”
这条消息一过去那边就没了动静,我心里有些忐忑,但也知道如果我执意让她给我一个答复肯定会惹人生厌,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我将座椅打下,蜷缩在上面很快睡着了。
天一亮我被一阵敲击声惊醒,放下窗户一看居然是胡秘书,她冲我笑了笑,然后朝老于的车使了个眼色,自己折转身上了副驾。
我会意连忙下车跟了过去,刚到车门边后车窗打了下来,老于看了看我,沉声道:“我有点事需要处理后天回来,在那之前希望你已经取得林亦的谅解,不然我只能对你从重处罚。”
我点点头,在车窗关闭之前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话:“知女莫若父,想博得宁宁的同情可不容易,昨晚费了不少心思吧?那就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等他的车开走我才回过神,忍不住想道,大概是个人都难逃真香定律,而我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志气。
回到车上,我给余昧发了条短信:“谢谢你。”
她回得很快:“谢就不必了,我约了朋友出去玩,你的车借我用几天,钥匙放在保安室,我一会儿自己去拿。”
即便只是文字交流,我还是捕捉到了她言语间的疏离,心想早知道这样就能让她厌烦,我之前费那么大劲干嘛。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直等到交流会开始我才去了保安室,值班的保安估计昨天也在场,非常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好在我放下钥匙之后他也没有拦着我不让进去。
吃完早餐回到房间余昧和丁迅思都已经出去,反正也没什么头绪我决定去洗个澡再睡一觉,哪知刚从浴室出来消息提示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我起初以为有人给我发消息,但仔细一分辨发现它来自丁迅思的手机,大概他怕打扰到现场论辩就没有带上。
我看了一眼准备休息,然而那个熟悉的、一闪而过的名字却莫名拨动着我的心弦。
我记得这个那星好像是林亦的学生,或许我可以跟他打听一下林亦的喜好,既然要道歉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我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点开了对话框:“如果要送林主编礼物,你觉得什么东西合适?”
估计那边还没轮到那星,他飞快回道:“好好的干嘛要送老林礼物?哦,你不会是想帮你那个不争气的师弟说两句好话吧?”
“以你对林主编的了解,你认为这可行吗?”
“行,怎么不行!老林可是很欣赏你的,你送他礼物他肯定收,到时候再让你师弟去给他赔个不是,估计就差不多了。”
“那我应该送什么东西比较好?”
“城里有家卖玉器的老店叫‘遇典’,老林特别喜欢店里的‘韵’系列作品,每一年我们几个都会凑钱送他一块,好像前几天出了个‘莲韵’,他最近忙着交流会的事没来得及收,你可以趁休会那几天过去看看。”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条:“如果你要去就叫上我江师兄,每年东西都是他买,跟遇典的老板熟得很。”
“到时候再说吧。”我发完就把消息记录给删了,将手机放回原处。
我心里惦记着事也没有心思再睡觉,收拾收拾东西重新下了楼,到停车场一看空荡荡的车位我才意识到麻烦。
我的车被余昧开走,而鸦山岛平时根本没有公交车往返城区,打车也行不通,似乎只能步行进城。
我认命地走下长堤,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了上来,没一会儿司机摇下车窗朝我招呼:“你也去城区吗,要不要捎你一段?”
我抬头扫了一眼,发现这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星的师兄江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