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辰不让云嬗留下来面对贺夫人,是不想让她难堪。如果一开始他同意地下恋情,是因为云姨是最难攻克的难关的话,那么贺夫人就是第二难攻克的难关。
他们刚在一起,他不愿意她承受更大的压力,才一直忍忍忍,忍到现在被贺夫人撞破,他不想再忍下去,说他自私也好,他只想光明正大的拥有她。
贺夫人闻言,眼睛立即瞪得溜圆,她瞪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俊逸挺拔,从各方面来说都非常优秀,与薄慕年、沈存希并列桐城最优秀的年轻企业家。
相比薄慕年的高冷,沈存希的遥不可及,特种兵出身的贺东辰温暖和煦,是桐城所有女孩子梦寐以求的最佳夫婿。他有很多选择,就算不选个名门闺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而不是作为佣人之女的云嬗。
“你说什么?”
对于贺夫人的难以置信,贺东辰的反应反而更平静一些,有时候心里确定了目标,他反而勇往直前,不再感到畏惧了,他走过去,像过去一样,揽着贺夫人的肩膀,将她带到沙发旁,让她坐下,然后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你们不是天天叨叨我已经35岁了,该结婚了么,正好云嬗是知根知底的人,你们不用担心她的品性。”
“她勾引主子,以下犯上,还有什么人品保证?东辰,你别想偷换概念,我能接受的儿媳妇就是农家女孩子,也绝不能是云嬗。”贺夫人很显然没有被贺东辰的话带走思绪,她头脑一直很清醒,也一直保持着对云嬗的偏见。
这个女人绝不能变成她的儿媳妇,她绝不会让她嫁进贺家,她反对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份悬殊巨大。
贺东辰微蹙了下眉头,因为贺夫人那句“她勾引主子”,他知道他应该冷静处理,不能与贺夫人闹崩,至少在谈判的过程中,他再怎么心疼云嬗,也不能表现得很明显,以免加重贺夫人心头的不悦,对云嬗更不妙。
可是他又不能做到听而未闻,因为事实不是如此,他不能让她背黑锅,他轻笑道:“妈,您对云嬗有误会,哪是她勾引的我,分明是我勾引的她。”
贺夫人再迟钝,也听得出来贺东辰句句维护云嬗,她按捺住脾气。她知道,别看贺东辰平时尊重她,其实他性格很倔强,从小到大,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不管再难,他最终都能达成愿望,所以她不能和他硬碰硬,因为上次年会发生的事,贺东辰与她已经有了生分与嫌隙,她不想再口出恶言,让他对她更失望。
她吸了口气,压抑住满腹欲奔涌而出的情绪,她语重心长道:“东辰,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什么责任吗?你和云嬗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先不说你们身份悬殊,就是在事业上,她也不能帮你一把。迟早有一天,你们的爱情会背负不起现实的责任。你现在喜欢她,想和她交往,我不反对,但是娶她,这件事没有人会赞成。要不这样,我给你按排相亲,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婚后你想把她养在外面也可以。”
“妈,您从小教导我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女感情尤其不能拖泥带水、始乱终弃,我一直还记得您的教诲,我和云嬗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我不会像现在那些浮夸的二世祖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因为我要的妻子,只有云嬗。”贺东辰的态度十分坚决与强硬,在这方面,他的人品绝对不渣,他衷于爱她就给她一个家的原则。
贺夫人蹙了蹙眉头,儿子态度这么坚决,如果女方是豪门千金或名门闺秀,她一定很欣慰,偏偏这个人是云嬗,她心里五味杂陈,态度不由得也变得强硬起来,“东辰,有时候坚持原则,也是要看对方的品性与家世的,云嬗不行,你们在一起绝不是众望所归。”
“妈,既然您亮了底牌,我不妨也亮出我的底牌,云嬗是我的底线,您不要触碰,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贺东辰是蹲在贺夫人面前的,他仰头望着贺夫人,从此时的气场来说,他这番话说得有几分乞求的意味。
贺夫人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她神情紧绷,红唇抿得死死的,贺东辰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她不愿意和他撕破脸,从他这里找不到突破口,她只能从云姨母女那边下手,她站起来,看着贺东辰也跟着她站起来,他瞬间高出她一个头不止,她道:“东辰,不是妈妈思想老古板,而是自古以来,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就是悲剧的开始,在我心里,云嬗配不上你,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说完,她倾身去拿香奈儿限量包,贺东辰望着她固执的神情,他抿紧薄唇,知道谈判失败,他道:“天色太晚了,我送您出去。”
贺东辰拿了车钥匙,在玄关处换了皮鞋,贺夫人走在前面,此时回头看了一眼二楼方向,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开门出去了。
车里,贺东辰安静地开车,贺夫人坐在副驾驶座,母子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徐卿重新出现在桐城,贺夫人就明显感觉到,贺东辰和她生分不少,再加上在年会上她给贺雪生下药,却被贺东辰意外的喝了,他们母子情份就更僵了,她一直试图缓解僵局,所以今晚才会带着云姨做好的小菜过来看看他。
却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他和云嬗在一起,贺东辰从小到大所做的决定,贺峰都尊重他,哪怕她不高兴他去参军,她依然选择尊重他,因为在大是大非面前,贺东辰总是拎得最清的那个。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也更相信他的选择。
但是唯一有婚姻,她不能让他任性,“东辰,刚才在公寓里,我给云嬗留三分情面,她到底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让她觉得难堪。但是你玩玩可以,结婚不可以,这是我的底线,也是贺家的底线。”
贺东辰抿紧唇,忽然感觉到烦躁,心里那股火气蹭蹭就冲了上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起了泡,他神情冷峻,也是同样的一句话,“我和云嬗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如果以后我会娶妻,那么云嬗绝对会成为我的妻子。”
“东辰!”贺夫人不满的瞪着他,“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贺家绝不能出现一个佣人身份的当家主母,否则贺家的列祖列宗,都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贺东辰英俊的五官上隐隐出现一抹戾气,他冷声道:“为家族所累,难道我连选择一个共度下半生的女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还是您觉得我应该步上父亲的后尘?”
贺夫人听出贺东辰语气里所隐含的意思,气得浑身发抖,终是闭了嘴。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贺宅外面,母子俩的脸色都不好,贺东辰直视前方浓浓的夜色,星星点点的霓虹光芒根本无法将夜色驱散,他道:“妈,我刚才的话没有任何冒犯之意,相反的我很感激您的教育与栽培。但是爱情不是加减乘除那么简单,它开始了,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终止,我爱云嬗,爱了十年,或者是更久。如果您依然疼爱我,就请尊重我的选择。”
贺夫人一直抿着唇,过了许久,她才推开车门,沉默的下车。站在车外,她看着车里儿子刚毅的俊脸,她道:“回去开车慢点,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说完,她关上车门,站在路边,她不是妥协了,而是这个恶人,暂时轮不到她来做。比起她,有人更不愿意东辰和云嬗在一起。
而这个人,东辰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贺东辰转头望着母亲,不用想,他也知道贺夫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薄唇抿得更紧,却没有阻止贺夫人的意思,这件事总是要爆发出来,迟与早,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娶云嬗的决心有多坚定,只是如果没有金三角那边的事,他甚至会庆幸贺夫人撞破了他们,让暴风雨来得更早一点。
但是现在,他没有信心能完美解决迫在眉睫的悬赏追杀行动,在这风雨飘摇之时,他只想好好拥有与云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如今骤然被贺夫人撞破,也就说明在暴风雨来临之时,他是内忧外患,这怎么不叫他急得上火?目送贺夫人进了贺宅,他没有立即把车开走,哪怕此刻最想做的是回到公寓,将那个小女人搂进怀里,他也不能这样做。
他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根烟,一下下吸食着,吞云吐雾时,他烦躁的心情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越发抑郁起来。
心口如舔了火苗一般,他猛地掐灭手里吸食了一半的香烟,发动车子朝公寓驶去。
十点多的夜晚街上车辆逐渐减少,贺东辰没有去买醉,也不习惯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情绪。再加上如今他必须时时警醒,如果不小心喝醉的话,说不定明天的报纸上就会报道贺家大少被仇杀横死街头的新闻。
车子开了一半,他就感觉到危险,身后有三辆黑色轿车不动声色的包抄过来,将他围在中间,他眯了眯眼睛,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他不动声色的加速,试图从包抄中突围出去,白色卡宴经过改装,几秒时间就能提速到100以上,再加上车窗玻璃是防弹装置,他眼角余光,瞄到有黑衣外国人从车窗探出来,手里握着消音的手枪。
他神色一凛,还真是有备而来!
他连忙升起车窗玻璃,一边提速,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自从席城提醒他后,他就在身边安排了保镖,电话打出去,响了一声对方迅速接起,“贺队,我们被几辆车狙击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贺东辰抿紧薄唇,神色多了一抹凝重,甚至听到那端传来子弹打在车窗玻璃上的碎裂声,以及车子轰隆隆的声音。
他看着后视镜里迅速赶超过来的黑色轿车,看来他们不仅是有备而来,还来得声势浩大,他沉声道:“我可以应付,你们先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来,有子弹射过来,打在后挡风玻璃上,“砰”一声响,后挡风玻璃纹丝不动,他挂了手机,一手握紧方向盘,另一手打开橱物格里,从最底层拿出一把消音手枪,他拉了保险,将子弹上膛。
三辆黑色轿车,大约有十二个人,一人驾车,三人同时朝他的车开枪。
车窗玻璃有防弹装置,子弹打在车身上,“钉钉钉”作响,他咬着牙关,看着前面的路况,车子装了四轮定位,这条路是直行,他直接放开方向盘,降下车窗,手探出去,朝身后的车开枪。
自然,他现在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逼停对方的车,他瞄准车轮,对着中间逼近的那辆车连开两枪,刺耳的轮胎摩擦响起,尖锐的声音在午夜的街头格外响亮,路人纷纷测目,只觉得一道白光三道黑光从眼前飞驰而过,就像看的香港枪战片里的情形,子弹嗖嗖乱飞,惊险又刺激。
然后一辆黑色轿车在原地打转,撞到了路肩上,停了下来,另两辆黑色轿车穷追不舍。
而身在暴风圈里的贺东辰却觉得一点也不刺激,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为了一千万美金来取他性命,也许今晚只是一个开端,更严峻的是以后。
贺东辰顺利解决了一辆黑色轿车,他朝郊区驶去,不想因为自己伤及无辜。
越往郊区,车辆行人越少,两辆黑色轿车里的魁梧男人探出身体,朝贺东辰的车轮胎开枪,“砰砰砰”几枪,即使贺东辰不停变换车道,也终是躲不开不长眼睛的子弹,右后方轮胎被子弹射中爆胎,车子立即朝左边偏去。
他连忙握住方向盘,稳住车身,高速行驶的白色卡宴晃了晃,最后稳了下来,他看着后视镜里越逼越紧的黑色轿车,他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伸出窗外朝身后开枪。
“砰砰砰”,枪声不绝于耳,追得紧的那辆黑色轿车挡风玻璃碎裂,有人中枪,他转过头来,继续变换车道。
“噗”一声,车身打滑,他左前轮胎被打爆,极速行驶的白色卡宴往一边的安全岛撞去。贺东辰扳着方向盘,眼眶腥红,在即将撞到安全岛那一瞬间,堪堪擦着安全岛驶回正路,一时火花四溅,他也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杀手穷追不舍,贺东辰前后轮胎都被打爆,难以保持平衡,车速反而不及后面两辆黑色轿车。他没有慌,神色沉着,身经百战的男人不会这样轻易认输,因为云嬗还在家里等他,他也不可以认输。
他拿手枪对着后面一阵开枪,子弹卷着风从耳边擦过,他目光阴鸷的盯着后视镜,两辆黑色轿车迅速驶上来,将他夹击在中间,他猛打方向盘,将其中一辆黑色轿车逼到路肩上,眼前火花乱溅,甚至有股摩擦产生的焦糊味在鼻翼间萦绕。
贺东辰手枪没子弹了,那辆车上的人不停朝他的车开枪,“铮铮铮”的声音此起徒伏,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过去,他顿时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痛。
他抿紧唇,满脸都是戾气,他撞了左边的车,右边的枪手就不停开枪,车身已经千疮百孔,像极了马蜂窝,防弹玻璃再厉害,也经不住这样近距离的射击,玻璃有了裂痕,很快就会碎裂。
贺东辰不是电视里的超人,他是血肉之躯,一旦玻璃碎了,他就会被人狙杀在车里。他眯起双眸,绝不认命,他还有好多事要和云嬗做,还没有和她结婚生子,他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去?
凭着那股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希冀,他猛踩油门,前边是个急转弯,他瞄准时机,猛地朝右手边撞去,同样高速行速的黑色轿车,被一股强大的冲力直接撞飞出来,翻过路边的护栏,坠下山坡。
解决了一辆车,剩下那辆千疮百孔的黑色轿车就容易对付了,枪声不绝于耳,贺东辰盯着后视镜,车窗玻璃在耳边碎开,子弹擦着风声卷过耳边,他下意识伏低身体,对方一直穷追不舍,他怎么也摆脱不了。
恰在此时,他车上仪表盘上显示没油的信号,他皱紧眉头,关键时刻,车子居然没油了。
然后他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道,应该是油箱被打爆了,车子正在漏油。他神情立即变得凝重,车子漏油,杀手显然也发现了,黑色轿车的司机突然减速,减速的同时,另外三名杀手瞄准白色卡宴的油箱开枪。
“轰”一声,白色卡宴烧了起来,贺东辰看着后视镜里一片火海,知道车子在旦夕间就会爆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边就是江,他没有丝毫犹豫,猛打方盘,朝江里冲去。
车子飞在半空中,突然“砰”一声爆炸了,然后如失了生命力的风筝,猝然跌落在江面上,冲天的火光逐渐淹没在湍急的江面上。
黑色轿车停下来,四名已负伤的杀手从车里下来,看着沉入江面正在燃烧的白色卡宴,四人面面相觑,有人用英文道:“他死了?”
“应该吧。”
……
云嬗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坐在床上,想到梦里的情形,她浑身直冒冷汗,她转身看着身侧平整的床铺,贺东辰还没有回来。她拿起手机,看见上面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心里惴惴不安,被贺夫人撞破了她和贺东辰之间的事,她心里一直不安,甚至连去偷听他们谈话的勇气都没有。
贺夫人那眼神分明就是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她像一只鸵鸟一样,只要没听到,就不会自惭形秽。她甚至在心里鄙视自己,云嬗,你也就这点勇气是吗?
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了,和贺东辰在一起,已经耗尽了她这一生的勇气,她甚至想都不敢想,她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她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下楼,楼下黑乎乎的,只有玄关处的感应灯亮着,她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也空荡荡的。
贺夫人撞破了他们,她一直在等妈妈给她打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动静。她相信,贺夫人不会如此沉得住气,妈妈知道只是迟早的事。
她想起上次在她的卧室里,妈妈逼她以父亲的名义起的誓,她心口一阵绞痛,甚至连手脚都冰凉了。小腹疼得厉害,她按着小腹,在楼梯上坐下。
她甚至不敢给贺东辰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被人遗弃的小狗,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她双手捧着脸,想到以后就心乱如麻,更多的还是绝望。
昨晚贺东辰才为了她妥协,她以为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日子会维持好久好久,久到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她甚至自私的想拥有他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就他们俩,彼此白头。
或者也会生孩子,就是瞒着贺家人,瞒着母亲,等他们百年之后……
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卑鄙了,她可以等,可是贺东辰呢?他是贺家的家主,自有他的责任与义务,怎么可能陪她不婚丁克一辈子?
想想都觉得自己自私得无可救药,两头都不想放手,既想和贺东辰在一起一辈子,又不想让母亲失望。
她坐了一会儿,正月的天气,屋里即使是恒温25度,她依然感受到了夜深露重的寒气,她抱着双肩,看着窗外,客厅里的钟指针滴滴嗒嗒的走动,越是静谧,她越是心慌。
她拿起手机,忍不住给贺东辰打电话,对方客服冰冷的声音传来,她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咬牙,贺东辰几乎从来不关机,她再打,还是关机。
仿佛是为了让自己找点事做,她明知道打不通,还是不停的打,一遍又一遍,固执而倔强。贺东辰不会关机,更不会夜不归宿。
她想到刚才的梦,冲天的火光,白色卡宴坠入冰冷的江面,她越发觉得不安。像是一种奇妙的预感一样,贺东辰关机,是不是出事了?
她越想越坐不住,想要出去找他,可是天大地大,她上哪去找他?
云嬗这才发现,他不见了,她居然连他常去的地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上哪去找他,还有比她更失职的女朋友吗?
云嬗呆呆地坐在楼梯上,她告诉自己,她一定是想多了,因为心里不安,才觉得他出事了,他不可能出事的,他是贺东辰,一个正经的生意人,怎么会惹来杀手,一定是她太紧张了。
可是这个理由并没能说服她不安的心,她越发觉得坐不住,她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就只能抱着手机一遍遍打电话,哪怕对面是冰冷的客服,她依然在幻想,也许下一次,他就会接了。
凌晨五点,贺东辰被搜救小队找到,白色卡宴飞出路边时,他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他被挂在了树枝上,堪堪避过了那群杀手的目光,等那行人离去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在身上。
幸好他这几天都有准备,身上有定位器,他艰难地按开定位器发射信号求救,信号成功发射出去,他却悲催的挂在树枝上,不知道这棵树能挂他多久。
一个小时后,他听见上面有说话声,他仔细辩认,是小a的声音,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出声提醒对方自己所在的方位。
不一会儿,有人身上系着登山绳从上面下来,看见挂在树上的贺东辰,那人毫不客气的笑了,“贺队,你这姿势倒是别致。”
“别致你妹,赶紧把我弄上去。”贺东辰挂了一晚上,心情十分暴躁,小a也不敢再取笑,将一条救生绳抛过去。
贺东辰出手精准,抓住救生绳系在腰间,然后上面开始有人在拉,成功回到地面,贺东辰站在那里,解下身上的救生绳,看着平静的江面,白色卡宴彻底报废。
小a朝他注视的方向望去,开始汇报,“贺队,最近有四队来路不明的人马悄悄潜入桐城,席城那边查到的消息,他们从私自贩售的军火商那里拿到了最新的武器,火力十足,应该都是冲着你来的。今晚袭击我们的是同一队人马,如果确定你没有死,他们应该还会再继续狙击你。”
贺东辰神情凝重,他庆幸今晚发生枪战时,贺夫人和云嬗没有在车上,他皱眉道:“尽快摸清他们的底细,我不能坐以待毙。”
“贺队,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如我们先将计就计,散播你已经‘身亡’的消息,然后再对付他们,等彻底清除了这些大隐患,你再回去。”小a建议道,今晚实在凶险,他们的兄弟也伤得不轻,还有一个重伤,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他并非害怕,而是在规避最大的风险,能不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当面较劲就不较劲,如今的首要任务,是端了金三角那群人的老窝,解除了那个悬赏追杀令。
否则一批批只要钱不要命的杀手袭卷桐城,他们就别想有安生日子。
贺东辰盯着远方,此时正是破晓时分,天空最黑暗的时候,就连路灯都照不亮天边如泼了墨的沉黑。他知道小a的意见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心里却犹豫了。
一旦他“死亡”的消息散播出去,云嬗很快就会知道他这两年为她做的事,他不愿意让她知道,哪怕是扛,他也想独自扛过去。
“你们这么厉害,还怕保护不好我么?”贺东辰冷声道。
小a看着他隐隐动怒的俊脸,心知他不会听从他的建议,爱情到底是什么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贺队明明已经顺利离开了黑暗的世界,却因为云嬗再度卷了进来,而且还招来了杀身之祸。如今他不愿意假死,也是因为云嬗,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伟大,竟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贺队,也有了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候。
“目前为止,不把云小姐扯进来的最佳方案,也是先灭了金三角那边,贺队,我们不怕死,但是你不一样,你曝露了,你的家人也都曝露在危险中。那群杀手为了悬赏,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小a凝重道。
贺东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却独独不能枉顾家人的安危,更何况这件事一定会牵扯到云嬗,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半晌,他放开,看着平静的江面,许久才道:“照你的意思办,重新给我弄个身份,我要暂时离开桐城。”
“是,贺队,我马上让他们去办。”小a大喜过望,连忙道。
贺东辰抿了抿唇,他想到了什么,朝车旁走去,“先送我回公寓一趟。”
离开前,他怎么也要再去看云嬗一眼,哪怕是亲一亲她抱一抱她,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别,他们要多久才会见面,再加上贺氏。
如果他的死讯发布出来,受到波动最大的应该是贺氏吧,离开前,他还需要把这件事安排好。
小a看着贺东辰的背影,心里轻轻一叹,曾经他只看到了贺东辰铁血的一面,如今他居然也有幸看到他柔情的一面。
哪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情长还是什么的,果然是让人心生艳羡。
小a送贺东辰到公寓,提醒他不要待太久,待得太久身份就容易曝露,让那些杀手警觉,再加上云嬗也不是一般人,她一定会有所警觉。
贺东辰觉得此刻的唠唠叨叨的小a特别讨厌,像老妈子一样。他不知道分寸么?前不久,沈存希为了扳倒连默,假死时,他还把他揍了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
一想到当时他不敢出现在雪生面前,他此刻几乎也能体会到云嬗的心情。离开么?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回来时,如果云嬗已经嫁人了,他会不会扼腕一辈子?
贺东辰心情沉重的回到公寓,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伤口也包扎好了。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米色的长裤,外面套了件灰色的羊绒大衣,显得俊逸不凡。
他走进玄关,玄关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他换了鞋子,昏暗的光线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云嬗,她靠着扶手,似乎睡着了。
他慢慢走过去,今晚那些杀手朝他开枪时,他并不怕,他只是遗憾,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云嬗要怎么办?他答应了不离不弃,怎忍先行离去?
他踩上楼梯,缓缓来到她身边,在她旁边坐下,不敢拥抱她,怕惊醒了她,甚至不敢抱她回房去。他静静地望着她,想把她刻进脑子里,放在心里想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知道在她醒过来之前,他应该走了,否则他的死讯就没法发布出去,可是他却舍不得,身体像是粘住了,只想要停留在她身边。
他不怕死,可是他却不能枉顾亲人的性命,祸是他闯出来的,他不能连累家人。
贺东辰望着她,她额头饱满,微微露着美人尖,令人心痒难耐的美人尖,他想着这可能是近段时间最后一次看见她了,怎么也要讨个吻。
他动情的吻上她的美人尖,许久,他才放开,喟叹的同时,他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然睁开,他连忙站起来,脚步还没有迈开,已经被一只手握住了大手,云嬗跟着站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男人的背影,声音还有些睡意惺忪的沙沙音。
“你刚回来就要走么?”
贺东辰抿紧薄唇,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应该坚决的马上甩开她的手离开,可是他做不到,在她面前,他从来就做不到铁石心肠,“嬗儿,你还没有醒,你在做梦。”
云嬗哭笑不得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腰,她的脸贴上他后背,闻到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还夹杂着一股药味儿,她蹙了蹙秀气的眉头,道:“你当我是小孩子,我有没有做梦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说话间,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啊,昨晚的那些不安与纠结,似乎都随着深深浅浅的光亮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怀里的充实感。
贺东辰想要硬起心肠,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小妖精,她总是那么轻易的打破他的计划,让他的整个世界都围绕着她转。
他叹息一声,转过身来抱住她,道:“出了点事,为什么不回房里去睡,血亏还不忘折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
云嬗永远不知道,这一刻贺东辰的转身用了多大的力气,他为她放弃了些什么。贺宅的保全杀手进不去,只要他稍加注意,那些杀手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去挑衅。
所以他放弃的,是他的命,随时有可能像昨晚那样被终结。
可即便他的任性是踩在刀口上的,他也不想离开她。明知道,此时离开,对彼此都好,甚至是一招就解决了贺夫人那边的后患,可是他舍不得。
十年不知道的深情,他才拥有她不到40天啊,他怎么甘心呢?
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不意外的看到她脸蛋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他心荡神驰,好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将云嬗放回床上,她手足冰凉,他疼惜的亲了亲她的眼睫,然后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将她拥进怀里,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也故作没事人一样,除了俊脸更苍白了一点,他淡定自若道:“睡吧,还早,我陪你再睡一会儿。”
云嬗没了睡意,她靠在他胸前,抬起头来只看到他微微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还有性感滚动的喉结。她曾在杂志上看过,形容男人的喉结,说那是阳刚性感的特征。
她伸手碰了碰,好奇道:“它为什么会动?”
贺东辰难耐的呻吟了一声,迅速捉住她调皮的小手,他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别乱摸,摸出反应来,你没法给我解决。”
云嬗俏脸一红,窝进他怀里,羞涩是羞涩,可伴随着羞涩的是砰砰急跳的心,她道:“刚才你没回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不好,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你手机关机了。”
贺东辰抿唇,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是车毁人“亡”了,如果他不有回来的话,可现在,听到她语气里浓浓的不安,他道:“可能手机没电了,做什么梦了?”
“梦见你被人追杀,车子爆炸飞进江里了,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然后不停给你打电话,我真怕,真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云嬗将脑袋贴进他怀里,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声,她这才感到踏实。
贺夫人撞破他们的关系时,她曾想过,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分手,想到他们会分手,她就心如刀割。她无法想象,他们分手后会她会怎样。
也许她再也不会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吧。
贺东辰思绪飘远,原来情侣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她梦见的情形与他出事那会儿一模一样,他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压力太大了,不要胡思乱想,睡吧,我陪着你。”
云嬗下意识揪紧他的衣服,抬眸看着他黑黢黢的目光,她不安的问道:“辰哥,你会不会突然不见?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贺东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早知道他会心软,他今晚不该回。原是想再看她一眼,如今却是再也做不到快刀斩乱麻,他低声道:“不会,嬗嬗,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云嬗这才安了心,她眼睛弯了弯,“那你要说话算话啊。”
“好,说话算话!”
得到满意的答复,云嬗这才乖乖闭上眼睛,血亏的她,真的是精力不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贺东辰抱着她舍不得撒手。
过了一会儿,他摸到新买的手机,想到正在楼下等待的小a,他微微撑起上半身,打算拿开她的手,出去打个电话。
可她攥得牢,哪怕已经进入熟睡,也没有松开他的衣服。他叹息一声,以前她怎么没有这么黏人,是被那个梦吓坏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到底不忍心扯开她的手,他拿手机拨通电话,响了一声,那端就传来小a的声音,“贺队,天亮了,我们该走了,再不走也许就走不了了。”
“小a,计划取消,我要留下!”贺东辰说完,也不管那端小a骂娘的声音,他直接挂断电话,就当他是任性,为红颜搏一次命,为爱情奋不顾身一次,他不能在此时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