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时候,各州商界都不消停。
紧锣密鼓筹备九州游志的天元沧澜,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季牧离去之后的一系列“后遗症”接连上演。
贡品堂的商家们不讲道理无有规程,把沧澜商集搞得乌烟瘴气。天元世界的日子也不好过,准确地说是棠陶二州,大西原这一铺一撤,酒楼客栈立时不再景气,棠陶本就不是肉品丰裕之地,这些年来嘴巴却给养刁了,这才发现吃一口牛羊肉竟然成了难事。
这便是“随势”的真意,放眼七大州绝非是人人都想和季牧作对,人人都忌惮西北疆的兴起。像文岐、甄霓彩、刘鸣喜、祝正熙这些人,哪个不想回归常态,但除了商帮就是商会,自我的意志都只能顺从。这局面想扭转,那得需要一个名义,一如当初双方那般默契把季牧置于风口浪尖一般。
宇国御学,位于大都东南。
相比各州太学,御学的开放性极强,此有八个门,但人们要进来却不一定要走这些门,它们的作用只是立在八个方向告知人们此为何地罢了。御学四周没有墙,远远看去像一个苑,正中有一个湖名叫“灵歌池”,共九榭三十六亭,九榭便是对应宇国九州。
御学内部的情景看上去有些“懒散”,有人坐在大树下、有人坐在绿草上,摹画者有之、诵读者有之、沉思者有之,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神态轻松好似秋游。
就在这云州水榭上,岳子昂见到了梅笑。
“老岳,从前搞出来的那个诗以咏志,是如何一回事?”
“诗以咏志不过是借助御学这座最高学府传达大都的意思罢了,其实御学只是派出一些人到各州游志那里走个过场。”
“可是诗不能乱写,一个个还有千里眼不成?”
岳子昂微一笑,“你是不知,当时大都为文学院师生提供的资料多么让人震惊,对这九州二百多处游志,每一处都有数万字的记载,诗以咏志说白了就是看书说话。”
旋即,岳子昂的语气有些深沉,“九州游志,这是一件一举多得的事。首先,商界聚集了大量的财富,在凰年达到从未有过的高峰,商界也不怎么低调,以天字堂百豪榜为殊荣。天元沧澜动静一年比一年大,富即是贵已经深入人心了,如若民风被商界这般塑造,大都岂会坐着看?”
其次,新帝登基以来便瞄准了商界,九州行宫只是小打小闹。这一次一边要磨商界这根矛,一边这磨下来的屑就是九州史上各行各界未有过的拉动,更能带动近千万的劳力。而且游志一起必将成为一大产业,人们有了更多花钱的地方,多数都要流入国库。这一箭多少雕,数都不好数。”
梅笑皱眉道:“九州盛世商界出了大力,想不到竟如此折腾商界。”
“本质上,这件事乃是国策,是无人可拗的意志。把这件事变成沧澜与天元的竞争,水便更活了,既要好还要快。”
“就是置了场子摆上汤,再来把勺子搅和搅和呗。”
“差不多。”
“大铁杵就莫名其妙成了那把勺子?”
岳子昂一叹,“站在大都的角度,没有比季牧更合适的了,天元沧澜才是高汤,除了西北也找不出另一把勺子了。”
“老岳,我相信大铁杵一定有他的办法,以他的性子不可能束手待毙,他这突然消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想说什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大铁杵栽在游志上,破解之法便只有游志,他一定是寻游志去了!”
“有这种可能,但九州游志大都都有详备记载,云州若有好地方早已大白天下。再者说了,即便是有也为时已晚了。”
“若是真的有,你愿不愿出把力?”
岳子昂立时一沉,毫不觉察梅笑就把事情过渡到了这里,但见梅笑神情,事情绝不简单,以他和梅笑的关系一般的事哪里用得着这般谨慎,“你想做什么?”
梅笑从袖中探出一个竹筒,旋即铺开一张纸,岳子昂上前一看立时眉头大皱,“云州献志?”
可岳子昂通篇看过,也不知献的什么志,倒是没少绑了云州太学和御学的关系,盖着的也是云州太学的印。
“老岳,你是御学文学院副院长,这件事只有你能做,而且我保证此志不在大都的范畴。你可呈书御学掌事,派出一支文士队伍,为此志作咏。”
“可你连什么志都不告诉,我带人去写四季春秋吗?”
梅笑神神秘秘,这时候又拿出一个竹筒,这一看岳子昂便懵了,“州府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大铁杵离开前已经和袁大人通好了气,这件事州府已经开始行动,我来找你是从学界入手,这也是州府和太学共同商定的结果。”
“等等!等等!可是……”
“老岳,州府和大都如何协调你不必管,我们要做足的是学术之事,以御学的名声将此志做响便可。州府做的是如何献志,我们要做的是志为何物、夯定此志。此为御学受太学之邀,品天下钟灵之地,这等事不存在呈报大都的流程,乃御学和太学之间的交流。”
岳子昂沉吟下来,“所以现在才不言是何志吧。”
梅笑道:“一如你刚刚的分析,现在天元沧澜已经被搅浑了,又有云州州府协调,大都不会一棍子把西北疆打死。大铁杵既然一门心思去寻游志,如何以此动荡商界必然已经想好。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把名声搞大,名气越大,此志便越跳脱不开!”
但岳子昂焉能不担心,州府大都、御学太学,自己知道的过于有限,但就是这等情况下还要让他出头。此来不是吴亮不是柴迹,看的就是自己和梅笑更亲近的关系,如是说来岂不是州府与太学“串通一气”?
“老岳,季牧要是张牙舞爪冲上去被人打残也就罢了,但他什么都没做还是落到这般田地,这样的气岂能忍之?山川湖海,不都得看风云起落吗?”
岳子昂眯眯眼看着梅笑,别看眼前这家伙整天嬉皮笑脸,心思却是重得很,样样数数都明白,前后这么一连,还有点把自己锁在中间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