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今年西部的雪怎么样,记得有几年,哥想回去过年却没了路。”季妍攥着热腾腾的果茶,双目莹莹看着花野眉。
“我说你怎么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是不是想回去过个年?”花野眉托着腮目不转睛盯着季妍,好在是季妍已经习惯了。
花野眉大季妍四岁多,谈起事来一本正经偶有奇招,毅定坦然颇有几分大商风范。可要是私底下,这家伙就甩不开自己这张脸了,不说话的时候就对着季妍左撇右撇,说话的时候不是抛眼神就是撩头发,呵斥训斥根本无用,毕竟这确实是值得显摆的一张脸。
季妍时而觉得这分明就是个幼稚得不得了的人,就算哄别人开心,这路数既单调又尴尬。季妍说他们很熟了,花野眉却说他对熟人才这样。
“这边应该安稳下来了,云麓集一定我也有脸回去了。”
花野眉直皱眉,“要我说,你就是把自己框得太死了,回去过个年说什么有脸没脸?眼下商盟的不少头家都来这里盯着云麓集,有些事不用我们亲理,这点东家做的是最牛的。”
季妍点点头,“我明天再找齐总管聊一聊,把暂时离开这件事跟他说道说道,其实相比之下,我觉得他这边安稳了,云麓集才不会出差池。”
“那成,离年节还有两个月,我这边备点东西,你就安心谈你的事情。”而后花野眉双目一定,“但不管谈成什么样,这个年你要回去。”
季妍抿抿嘴凝了花野眉一瞬,“你也来了一年多了,真的谢谢。”
“嗨!我又不是只来帮你,花间集的事情没拉下,再者说了我又在商盟又在云季合,东家又是我的大恩人,都是自家的事。”
“自家?”
“自家!”
四目相对,那火更旺了,烤得那冰似也融了。
当当当当!
“有一位姓虞的公子想见二位客官。”
“虞?虞力士?”花野眉立时皱眉。
这座客栈只住着季妍和花野眉,二人下楼后,见那空荡荡的大堂里坐着一个平素打扮的人,果不其然正是虞力士。
虞力士是最早入云季合的头家,和季妍花野眉接触颇多。近年来,虞力士无疑是九州商界的一个焦点人物,而同时他也在无数的瞩目中低调过了六年,使得众多与金玉元有关的“畅想”都不了了之。
在商界,许多时候人们都不由觉得是不是把虞力士的这个“虞”字看得太重了?他这些年的动静分明是一种山门倒了流散在外的外门弟子之感,可谁让他毕竟姓虞呢?
“虞头家,你怎么来沧州了?”
“有件事情想和花头家商量商量,看是否可行。”
“虞头家来找我?”花野眉一诧,“东家知我所在,有什么事信上说便是,何必走这千里之遥。”
“也当是看看风景了。”虞力士微一笑。
季妍忖了一忖,“冒昧一问,那果园……”
“又做起来了,这几年也不知怎的,着实耽误了不少事情,这一开就不会再断了。南派果园只卖果子还是狭隘了些,此来找花头家,是想打听打听梅郡果酒的事。”
云州布起家,花野眉做的是大行当,州有商首,郡也有商首,整个梅郡商界都以花家为大,在梅桥城的影响更是惊人。
“果酒之事我知晓一些,虞头家想了解什么?”
“据我说知,梅郡果酒对果品的要求很高,景气还是不景气多赖当年果品的成色。而迄今为止,酿酒的原料都是来自梅松菊三郡,在下想的是能否把南方果品引入其中,对南派果园是一大消化,对各家酒行或许也有新的路子。”
花野眉点点头,“梅郡果酒主要是三家在做,但互相的优劣并不明显,分别是李子酒、梅子酒和桃子酒。如你所说,在梅郡这是一个看天吃饭的行当,云州素来不是盛产果品之地,夏天雨沛三家都好,赶上旱年果酒的产量随之大幅下降,也正是这种极大的弹性让梅郡果酒一直没能真正走出去。”
“但毕竟是手握工艺的把式,若是南派果园给三家供货,花头家以为是否可行?”
“自然可行。”花野眉点头之际双目微动,“如果南派果园大量供货,对三家来说是求之不得,但此举一开,虞头家却变得只剩下供货一个路子。”
“花头家何意?”
“三家酒行各有各的问题,相比二十多年前,如今都是疲敝度日。虞头家在殷州有大量的果园支撑,九州商人没有人比得了你的路数,既然如此,何必做一个供货商,真正拿起果酒这一块也未必不可能。”
花野眉这话一出,别说虞力士,连季妍都面带惊色,商有里和面,这番话颇有几分“直捣黄龙”的意味。不管怎样有一点没错,虞力士的果品确实无人可及,仿佛自有天意,果与果酒本就是天作之合。
“如若三家都是举世闻名的大酒行,那便罢了,但如今处境都很艰难,与其用南派果园把它们激活,为何不从工艺上入手,货源在手坊子在握,一整条链子据为己有才是更大的获利之道。”
花野眉这番话虞力士求之不得,“不知花头家可是已有路数?”
“事情并不难做,多了不用,给足这三家十年的收益,其酒坊的工艺便会出手。此事容我年节前后与他们一谈,或许有更快捷的办法。”
虞力士眼前一亮,不愧是梅郡的花间集,这般毅然凝定,给人一种大握的感觉,仿佛整个梅郡就是一个场子。
“梅郡果酒其实大有可为,九州最响的是雍州酒和沧澜米酒,果酒这一块四散各地都不是大气候,所限无非是工艺和原料。梅郡果酒的工艺属于上乘,加上南派果园的供给,虞头家瞅准此地乃是慧眼。”
虞力士笑道:“不曾想能得花头家如此之助,有关果酒一事一切听你调遣,也劳烦为此奔走,待回云州后一定备厚礼登门拜访!”
“虞头家太客气了。”
却在这时,虞力士缓缓站起身来,“此来匆忙,打搅二位了,我这便离沧州操办今后之事。”
不及二人多做表示,虞力士沉沉而去,看着他这背影啊,明明谈了许多好事,但那肩头却还是耷拉着。
而后他又耸了耸肩,可还没等直起来,一个漆黑大斗笠就扣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