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笑着道:“阁下货路宽广令人佩服,在下来香国闯荡全靠手上的几箱货,不管出多高的价也不会出手。”
“不管出多高的价?”作为一个生意人,阿云索根本不信这样的话,“我要翻一个倍呢?你还会捂着?”
季牧摇摇头,“你我二人所说并非同一件事,若无其他事在下便不奉陪了。”
“慢!”阿云索站起身来眯眼止住了季牧,“生意无非是买和卖,难不成那批货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生意的事可不止是买卖,就像我要买您的一块花田,您会出价吗?”
阿云索笑了笑,“季先生东拉一句西扯一句,连作为一个商家起码的诚意都没有呀。”
季牧道:“那批货是在下的命脉,岂能用金钱衡量?这与花田难道不是同样的事情?”
“花田的事不是我能做主,用它来做交易,季先生实在是想多了。”
“在下可不敢打花田的主意,坏了彩云香的货源,大王也饶不了我。”
阿云索暗暗咀嚼,这眼前人的暗示不可谓不足,嘴上越是说不要心里越是急得慌。他心里的小九九,自己岂会看不出来?一个异国之人闷在这里研制香料,再把花田的事情一搞定,回国不就可以直接开场子了嘛!
说白了,这人就是在找货源罢了。
“季先生如果愿意合作,我倒是可以考虑直接提供单体香精,但若是想得一块花田是万万不可能。”
紫薇忽然道:“花香海的香精还不够三家来分,何来的空间再拿给外邦人?你就不怕大王查起来?”
阿云索鼻子一纵,“三家三家!他两家也值得一提?香料卖成那个样子,大王不降罪就是恩赐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云索威目厚语,跋扈之态尽显无遗,“所谓合作,就是那批货分毫不少转让给我,我可以为季先生提供一百套单体香精,随时可取。”
撂下这句话,阿云索大步而去,走了一半转过头来,“我给季先生十天的时间考虑,不然连一瓶香精都不会有。”
这充满威胁的话,仿佛找到了对方的软肋,不要钱吗不是,还若不决连香精也不要想了。
所谓的一套香精其实就是香瓶墙的那些东西,总计六百多种,一百套算下来也就值十根大鱼,临了临了这阿云索还敲了一棒。
紫薇看阿云索就像一个恶痞,花香海每年无数工人提取出来的香精都好过了这些无良商人,成了他们互相争斗、谄媚宫廷的利器。但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一个谁能带来大利谁就是大爷的国家,走出花香海的香精被这些商家自有的调香团大肆仿香,使得花香海越来越像一个原料输出的地方。
十天时间很快过去,季牧没有想那所谓的合作,每天都是在仿香中度过,这是紫薇对自己的训练,三个月的时间,季牧需要记下一百种合成之法。以紫薇的估算,如果季牧能保持这种速度,那么花上三年多的时间他就可以成为一个仿香的高手了。
但那日阿云索走后,紫薇便每日心事重重,季牧这个“嗅觉”灵敏的人也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阿云索货不到手决不罢休,一个路子走不通他一定会再来滋事,百香国这片地界,他要想做什么那绝对是风也相随、雨也相和。
更是在这段时间,紫薇开始向季牧传授一些创香的技巧,更是把历代香尊的《创香心法》抄录给了季牧。
是夜,星朗气清,紫薇树下煮茶邀来了季牧。
季牧只是懂得简单的几个香国词汇,二人根本无法言语交流,这一席茶话大多都是手语。季牧领会得不甚真切,不过轻纱之下的紫薇,满脸都是带着赞赏的笑意。见她一手上取似是抓下了一颗星星,落在另一只手而后推到了季牧面前,她又一只手向后扒拉着空气,随即耸起肩膀摇着头,就好像在说“过往所遇,你最闪亮”。
片刻之后,她又探着纤手取出一个香瓶来,并不是要给季牧的意思,而是把它捧在掌中。这一瞬的她,虔诚得就像捧着圣人的经箓,眼中闪动着如泉一般的明澈。她把香瓶摊开在掌心,双目紧紧盯着季牧,而后抬到了与目齐平的地方,看上去她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好像灵机一动一般,目露浅笑像个发现了什么奥秘的小姑娘。
忽然上前把季牧拉起,而后跪在了大树前,这是一颗檀树,在香料国度是一种神圣之树。
紫薇低头正视着地面,右手按着左肩,季牧依样为之,如此沉凝了几个鼻息。紫薇侧过头来,这才把手中的香瓶呈给了季牧。
此间的隆重与意味,季牧都看在眼里,双手托至头顶直到香瓶落定。再一抬头的时候,紫薇的眼角忽然一片莹润,她又向上指了指星辰,抿起嘴来对季牧重重点着头。
季牧也是重重点头,一手把香瓶握在掌中,伸到紫薇面前时忽然松开,另一只手悬在紫薇额头之上,一开一合好像在洒着什么。
紫薇笑了起来,一手指前一手指后,最后指了指自己与季牧。
茶已凉了,紫薇探手要抓,却被季牧抢先一步拉到面前,他摇了摇头,指了指遥远的北方对着紫薇摆了摆手。
紫薇笑了笑,又一次指向天空,我们都在星辰之下。
翌日一大早,紫薇刚出香舍,却被告知季牧已经离了花香海,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日那最后的摆手,难不成竟然是告别?
此时的百香城中,出现在季牧面前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我可以把货给你们,但是我需要一个保证。”
“季先生真是大方,您要什么保证?”
“你来写。”
那人咯咯笑了出来,“您现在还有筹码谈这些?”
“货还没到,你说呢?”
“早知道季先生如此挂怀香尊,事情便也不至如此。”
“即便是失,失的也是你百香国的香尊。”
那人一沉,“那季先生要我写什么?”
“写到我满意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