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烟尘,马蹄声碎,一身红甲的骑士刚刚从传送点跳出来,就迅速贴上急行马甲,连人带马飞腾而起,直冲汴京正华门!
“十万火急,鸡毛令箭,阻拦者杀无赦!”
一路冲进内城、皇城,负责看守皇城的龙襄卫稍稍迟缓了些,就被骑士一记马鞭抽翻在地,‘速报太子,前方军情紧急,我主兵败被困!’
脸上被抽出了一条血痕的龙襄卫刚要抽兵刃,听了这话立刻就泄了气,再一眼看到马上骑士头顶的簪缨如火,高有半尺,两柄钢鞭,斜插肩头,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是呼延家的小公爷!立刻鸣角!通知后面守卫的兄弟,不要废话,只管放行,多说一句被砍了脑袋都是活该!”
望着四蹄裹了飞行马甲的赤兔胭脂兽闪电般冲进皇城,这名龙襄卫才回想起方才呼延小公爷的话来。
“前方军情紧急,我主兵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前方还是捷报频传呢,说是我军兵困幽州,已经连退北地魔国五路援军,不日就可拿下幽州,放马北国草原,这才刚刚一天过去,就变成了军情危急?
幽云前线可是有足足五十万大军啊,那可是大艮的过半精锐!这要是折了,我大艮危矣......
两刻钟后,内侍司和龙襄卫的‘飞毛腿’满城奔走,从二品以上的正堂高官全数接到了朝会再开的消息,就连包正这个开封府正堂也不例外。
朝廷宪司掌握律法,平常不会涉及军政大事,如今连他也要被点名入朝,可见形势是何等的危急。
包正接到消息后长叹一声,果如他所料,官家因私用兵必然急冒进,北地魔国一旦发起卫国战争,兵败只在顷刻之间;只是赵官家败也就败了,那些前线的将士们何辜?
展昭不用急着去迎娶陷空岛的那只小玉鼠了,国家危难就是他最好的借口,可是接到消息就赶来居安小筑的展昭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可见这只老猫是真的认同了大艮,将这里看成了自己的家。
“大人.....”
展昭犹豫道:“不知展某可能请缨出征,去北国前线为国尽忠?”
包正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前线兵败,有心人必会趁势而起,你道这汴京城内就没有北地魔国的人手安排?
正要你稳定一方,斩妖除魔。前线是军方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本官这便入朝,你速回开封府,与公孙先生着手安排一切,排查汴京可有趁机作乱的妖魔以及北国的魔崽子,还不走?
金蝉,开门!”
“仙师,门口也站了一个啊......”
柳金蝉刚刚打开院门,就见到一脸沧桑的林峰正眼巴巴地站在门前,估计是想敲门又有顾虑,干脆就傻乎乎地等着了。
“恩相,前线军情十万火急,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机,还请恩相提携,让林峰随大军前往北国前线一展胸中报负。”
包正看了他一眼:“你啊,让你在川蜀路辅助颜查散,可知他分田安民,不知要得罪多少地方权贵,纵然是本官弟子,也难保就无人暗中对他下手。
你可好,消息倒是灵通,呼延小公爷的军报刚到汴京不过两刻钟,你就赶来了?就是借用传送大阵也绝对没有如此快捷的道理。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峰低头道:“两日前岳父病故,下官是告了假回京的,刚好今日轮值皇城的龙襄卫中有下官的一名弟子......”
“岳父新故,你不在家中安慰娘子,倒要去前线搏杀,就不怕你家娘子对你不满?”
“娘子说了,大丈夫若不能尽展胸中报负,与一块咸肉何异?娘子是支持我的,还请恩相......”
“行了,看你倒是一片赤胆忠心......也罢,就在居安小筑等我的消息吧。”
包正摇了摇头,林峰的心情他能理解,堂堂二品武道宗师,就因为祖辈犯了些小错,一直无缘军伍,只能委委屈屈地做个八十万禁军教头。
如今前线军情紧急,朝中诸公怕是一个个都急红了眼,有真心为官家担心的忠臣,也有为自身私利筹划的,估计还有巴不得官家就此驾崩在北国,以便拥立新君上位,个个都成从龙之臣的......
官做的越大,心思也就越发的不足为外人道,大艮朝廷又有几个真君子呢?
出兵援助官家?
包正可不认为大艮短期内能派出兵来。
历代皇朝从来都是防内不防外,都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大艮的军制是名义上由枢密使统领天下兵马,其实却分为禁军、厢军、边军三大派系。
皇帝实际上是直接掌控八十万最为精锐的禁军,北地、南地、西地,分别有各处常驻边军,大名鼎鼎的呼家将、杨家将、高家将、潘家将,皆为边军代表人物,这次赵官家能够力排众议出兵北国,就是因为得到了呼、高、潘三大边军的支持。
除此外就是各地厢军,战力低下、冒名冒饷严重,朝廷却还要依赖他们安定地方,渐渐尾大不掉,与军势鼎盛的各地边军一般,朝廷是用之也疑之,全靠禁军压制。
赵恒此次北伐足足带走了三十万精锐禁军,若在调动禁军弛援,谁来压制各地厢军?万一有人趁机作乱,大艮天下危矣。
所以禁军是不可能调动的,各地边军又都有驻防任务,个个都还叫着要增兵呢,也是无法调动;难道说要抽调那些做战无力、讨粮讨饷却比任何人都积极的地方厢军?
别说太子现在心思不定,都不知道是否真心要救他老子,就算是个孝子,估计也是无兵可调,说实话包正都替他感到头疼。
“无论如何,大艮还是不能乱的,赵官家可以兵败、甚至可以驾崩,这五十万精锐却是人族的家底,也是人族皇庭的依靠,这次本座是无法束手的了。”
包正暗暗叹息,他来自现代蓝星,自然不是林冲那种傻子,忠君报国在他眼中就是最傻的行为,所以当初面对赵老大和赵老二起誓时也只是说忠于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不过法家大道首先就要立足朝堂,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族皇庭崩溃坍塌,这是自身利益攸关之事。
说不得,这次又要帮赵家一把了......
包正想起佛骨塔中的两个武圣皇帝就有事,自己的儿孙出事了,倒不见这两人有多着急?只怕还多半盼望着天下干脆乱了,好让他们两个再从头收拾旧山河,备不住还会因此再有突破?
到了真仙武圣这一层境界,当真是视众生如蝼蚁,只怕就连他们的血脉子孙也无法例外。
何况经历过大军征伐峨眉青城一役,包正也是非常清楚这个仙侠世界的大军战力,纵然是真仙武圣也不过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几万大军而已,可就算你能抗衡十万军阵,那么二十万呢?五十万呢?
就算大艮的两位武圣‘先皇’愿意出手,面对北国真魔和几十万大军也有覆身之险!
......
还没走进金殿,包正居然就听到了大殿中传出的争吵声,临时开朝会就是这个德行,前方军情危急,群臣到的有早有晚,等不及大家都赶到就开始议论前线军情,加上又是太子监国,这些老臣哪里会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放在眼中?
为了各自的利益,自然是要拉开膀子干上一架。
小黄门见到包正到来,拉开了嗓子叫了声:“开封府权知、一等威武侯包正包文直入殿!”而后就耷拉个脑袋继续装聋作哑,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早就是见怪不怪。
包正走进金殿,就见到一名年轻小将站在大殿一角,两只眼睛瞪得好像铜铃一般,正用杀人的目光望着争吵不休的群臣,看他这副架势,幸亏是金殿上不许携带武器,否则只怕早就拔剑砍人了。
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呼延家的子弟中就以这位呼延庆最是大名鼎鼎,包正虽不掌军机,却也是认得的;据说这小子十六岁就得了武状元,还把同期参考的庞豹给打了,从此呼延家与庞家便算是结下了仇怨。
天波府老太君用目光警告了呼延庆,冲包正拱手道:“威武侯来了便好,如今朝中诸公为出兵一事争论不休,我等正要听听候爷的看法呢。”
听到老太君的话,争论成一团的朝中诸公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望向包正;太子赵冕本来是无精打采地靠在龙椅上,竟也端正了身子。
包正微微一愣,瞬间明白这都是泾河老龙一案带来的巨大影响;如今平头百姓或者还不甚知,朝中诸公却无不知这位大艮历史上最年轻的一品宗首亲去妖国,斩杀妖圣,虽说是得了妖皇之助,多半不是靠得自身本领,那也是斩了一尊妖圣啊!
大艮自建立开封府以来,虽然号称斩妖除魔、镇压国运,却几时斩杀过一尊妖圣?
别看包正如今只是正二品,此时他在群臣心目中已经拥有了三省六部一品大员的话语权。
包正笑了笑,先参过监国太子才道:“刚才本官走进金殿时,就听到诸公争吵,颇失礼仪,敢莫是为了出兵一事相争?”
庞太师暗暗给了太子一个眼色,太子点头道:“包卿所言正是,父皇如今被困,大军危在旦夕,孤本欲出兵,奈何诸爱卿意见不一。孤为监国太子,虽忧心父皇,却不敢怠忽国事,一时难决啊。
包卿为我大艮栋梁,可为孤解忧?”
包正笑了。
果然,有庞太师这个老油条做狗头军师,太子聪明多了。
说句诛心的话,当太子的有哪一个不急着死父皇?
别说大艮如今近乎无兵可调,就是兵精粮足,只怕这位太子爷也未必想出兵,当监国太子有什么意思啊,哪有直接做皇帝来得痛快?
只怕这些反对出兵的大臣多半都是隐藏很深的太子党,就等着借魔国之手改朝换代呢。
“呵呵,太子殿下,各位同朝,如今官家被困,援兵是一定要发的,本官以为这一点无需争议,否则本官就要怀疑有人是盼望官家驾崩,要行宪司之责了!”
包正笑着扫了眼刚才还在与寇准争吵不休的新任户部尚书陈玉庭,这人乃是康诚三年的二榜进士,却因为是庞太师的同乡,升官的速度都赶上坐火箭了。
短短十三年,就从一个正八品的县丞做到了户部尚书、一品大员;说起来这个陈玉庭还要感谢自己,若不是查处复妖社一案牵连了上任户部尚书,他也没有这个机会。
“方才本官似乎听到陈尚书是反对出兵的?”
陈玉庭顿时一阵心寒,额上冒出一层细汗。
面前这位可是个狠人啊,光是复妖社一案,牵连的一二品大员就有近十人,三品以下就更多了,这位威武候双手可是沾满了朝中大臣的血。
而且他真是冤枉啊,刚刚上任不久,犯得上跟寇准这个老泼货撕扯争论?还不是恩师暗中的交代,要他设法拖延出兵一事......
奶奶的,大艮的官制就是莫名其妙,兵部尚书明明与他同为六部首官,却没人会去问他对出兵的看法,谁让兵部就是个摆设,真正做主的是枢密使呢?
枢密使潘大人如今与官家一并被困,枢密院的态度不用问,出兵立场坚定,恩师也无法左右,结果就剩下他一个人扛雷了?
“包大人......本官......”
陈玉庭刚要分辨,寇准就一步冲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官靴,一鞋底砸在他的脸上。
“老夫打死你个无君无父的奸臣!包大人,你听听这厮方才都说了什么?
如今官家被困,大艮岌岌可危,盼望援军如大旱盼云霓,俏寡妇想郎君......”
众臣听得一哆嗦,寇疯子这是又疯了,咱们得离他远点,他一疯就爱咬人。
寇准不依不饶地一把抓住了陈玉庭的衣领,口水喷了对方一头一脸:“身为户部尚书,他竟然说没有军费,包大人,这话对别人说还成,若是对你说,你就该当场铡了他!”
陈玉庭腿都软了,脸色煞白地望着包正分辨道:“包大人,你休听寇......天官胡言,本官是说......”
“你是想说,大艮查处复妖社各地转粮使,曾经挖出了许多贪官污吏,虽然得银几十万万两,却并未入你之手,而是被官家纳入临战军库,纵然还有剩余,你也无权调动对吗?”
包正笑道:“还有,大艮虽然这些年还算安泰,却也没有太多存银。枢密院给出的账目也是你无法承受的,是也不是?”
“对对对,包大人可真是下官的知音啊,户部不是没钱,是钱不够啊!”
陈玉庭情急之下甚至忘记了自己比包正还高了一品,都称上‘下官’了。
包正点点头,望向新任枢密副使道:“狄大人,不知枢密院向户部开出了多少军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