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感激了,大盟、赵无恤2014的支持,总是那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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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剡城东门,济水之上,刚从楼船踏板下来的马悍一行,受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铺天盖地式地欢迎。
别说马悍没想到,就连准备迎接仪式的徐州官员都想不到。他们原本的方案是全城民众,一半到北门迎接刘备等人,一半到东门迎接马悍一行。这安排看上去还不错,两方面都照顾到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当马悍那标志性的楼船一出现,桅杆上那面黑白分明,绿瞳莹莹,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狼头猎旗一亮相,剡城便轰动了。
北门百姓往东门跑,东门百姓往河岸跑,河岸列队欢迎的百姓往滩涂跑……全乱套了!在场以糜芳为首的徐州官员全看傻了。
曹操西返之前,曾派快马持书,向徐州各郡县发布了撤兵宣告,即为这场战争做了最终辩解。其中提到的撤兵原因,就是元凶成擒,大仇得报,孝心已尽,故而退兵。理由非常冠冕堂皇,挑不出半点毛病,公众非但不能指责,反而要苦笑地恭维一句“孝子”,毕竟大汉是以孝治国的。
而为曹操完成孝心,为徐州万民立命,曹操的告示里说得很清楚,是一个叫马悍的人。同时,随着睢陵的万余百姓北上南下,涌入东海、广陵之地。马悍那“万家生佛”的美誉,也在大江南北传扬开来。
曹操这一手,玩得很漂亮。此前荀彧曾根据刘备援战的卖力程度、陶谦的身体状况,以及刘备与糜氏兄弟频繁接触,判断刘备极有可能转投徐州。而在徐州援战中。刘备出力极大,曾几次令曹军小挫,在徐州军民中,声望渐浮,隐隐呈现潜在对手的征尘。
马悍的出现,不但解决了曹军体面撤兵的问题。而且还让曹操与荀彧看到抵消刘备在徐州军民的影响力的契机。为此,在宣告中,几乎把曹军退兵的原因,九成归结于马悍,更将睢陵之事大肆宣扬。
曹操已经屠了好几次城了。根本不会在意一次未遂的屠城事件对曹军的负面影响。相反,他就是要用屠城来恐吓徐州军民,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这种血色恐怖,曹操根本不视为负面影响——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结果在曹操有心大力宣扬推动下,马悍头上的光环越来越亮,简直就是挽救徐州危亡的大英雄。许多关于他勇擒张闿,力阻曹仁的各个版本的传闻像长了飞毛腿一样,短短数日。就传遍大半个徐州,连最偏远的琅琊郡的臧霸、孙观等人都知晓了。
果然,从来来自敌人的反向宣传。是最具说服力的——连敌人都服你,自己人还用说么。
不靠名士那张嘴,不靠世家大力推,马悍,成名了。
他在漠北、辽境获得的是凶名、勇名;在中原,获得的是仁义之名。一切。都对了。
刘备为什么到哪都吃得开?除了他那个出了五服的“刘”姓少许原因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多年积累的急公好义的名声。因为这个名声,孔融被黄巾围城时。才想到向他求救,而他立马出兵救援,经孔融这当代名士一宣扬,又收获了更大名气。同样,驰援徐州,力抗曹军,更为他的义名添砖加瓦。
因为这个名声,在刘备被迫投曹操时,曹操完全有机会下手,甚至程昱都劝他动手,但曹操生怕影响纳贤之名,最终还是没下手。也因为这个名声,刘备日后走投无路时,才能在刘表处混得一席之地。
不过,这一切,全被马悍毫不客气全拿走了。而被横空出世的马悍掠走了历史气运的刘备,却还懵然不知。
马悍入城,全城狂欢。徐州百姓那种劫后余生的悲喜,失去亲人的压抑,在见到挽救他们的英雄的一刻,彻底爆发出来,整个剡城沸腾了。
马悍今天不披盔甲了,只以青带束额,头顶方巾,身着青色长袍,腰勒皮带,肩披淡青色大麾。再有前后百余骁骑甲兵层层环卫,那股子众星供月,人矫如龙,白马神俊,人马相衬,光彩照人。这一把秀得,令整个剡城俱为之倾倒。
“辽东天驹!”
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句,一时间,全城皆应,响彻云霄。
马悍“辽东天驹”之名,就此传开。
当队伍从一座恢弘广阔的宅第前经过时,在茂密的枝叶掩映下,两个踩着高梯的少女,正偷偷从院墙后探出半张面孔,目不转睛盯住那俊朗挺拔的身影。
一直到队伍慢慢消失于视野,两个少女才不约而同轻轻吐出一口气,抚胸相视而笑。
右边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垂髫少女轻声道:“小娘子,这个辽东天驹,可比家主推崇倍至的那个刘玄德更年轻英武啊!”
左边的少女年龄略长,脸蛋圆润,眉眼俊俏,嘴唇微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模样很是甜美。此时她正以白嫩纤细的手指轻点圆润的下颌,喃喃道:“辽东天驹马惊龙,看上去也不过弱冠之龄吧,果然雄姿英发,风度不凡,难怪那位甘家小娘子,会在他被张闿这奸贼行刺的紧要关头,不顾危险,现身示警……”
咦!如果马悍知道自己擒获张闿的过程,被篡改成这样,真不知是该佩服广大人民群众的想像力与创造力,还是为这种八卦狗血的桥段而瞠目。
“对了,你看到那甘家小娘没有?”
“没看到,或许留在船上了,没有随他进城。”
“不,肯定进城了,可能是混在队伍里,易装随行,只是人多杂乱,一时看不清。”少女语气笃定,一双乌溜大眼,闪动着狡黠促狭的笑意。
如果让马悍听到,只怕会苦笑,女人的直觉果真可怕——哪怕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小娘子,快回内院去吧,要是让家主或二公子看到可不得了。”侍女小声道。
少女小嘴微撇:“大兄、二兄身为接引使者,此时早忙得不可开交了,哪还顾得了府上之事……罢了,且先回去。这位甘家小娘,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
……
剡城州牧府邸,正堂上,头戴三梁冠,一身云纹滚袖黑色冕服,神情与服饰一样庄重的陶谦,正跪坐于案后,往日疲惫的神情一扫而空,显得精神焕发。阶下两排文武官员,皆肃穆恭立,人员虽多,却一派安静。
徐州牧、溧阳侯、安东将军陶谦,时年六十有三,须发皆白,往日的红光满面,已因近半载以来身心倍受打击,变得形容枯槁,全赖敷着厚厚的白粉,藉以掩饰。
曹军退兵,得脱大难,徐州上下皆弹冠相庆,唯有他这个徐州牧表面欢喜,内心的忧虑,却并不比曹军压境时来得轻松。这种压力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半个徐州被曹操打烂了,同时人心也打散了,此役过后,他的威望已遭到严重削弱,上下离心,政令不畅,已不可逆。二是此次向公孙瓒求援,本指望来的是过境狼,没想到竟是坐地虎——来了就不想走了。
陶谦虽在病中,但军权仍然在握,徐州大将,时任中郎将的曹豹,依然唯其马首是瞻。别驾糜竺、校尉糜芳与刘备过从甚密,陶谦岂能不知,刘备初来时兵少,糜氏兄弟便窜掇他着将徐州兵马生生抠一大块给刘备。此外粮草、兵甲、犒赏方面也是向刘部倾斜。这些陶谦又岂能不知?只是大敌当前,不得已而默许之。
如今豺狼已去,却又有虎视于侧,陶谦已在考虑,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借出去的丹阳兵调换回来,同时安置好这只坐地虎;而因这场战乱更加游离于徐州政权外的臧霸别部,也要安排制肘的力量。此外,还要想方设法,将离散的人心收拢,重建威信……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是,自己的时日还能剩多少?
堂上一片安静,已至垂暮之年的陶谦,就像一个黄昏斜卧的寻常老人,在安静的时候,就会走神,嗜睡,神思不属。只不过,寻常老年人多半是在回忆自己或平淡或非凡的一生,而身为一州牧守,万民之主,陶谦却还在想着如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满城呼喝,如浪袭至。堂上官员,一时俱为之失惊——他们不能不惊啊,曹军还在数百里外的彭城盯着呢,那个曹军之虎曹仁,嗜血成性,骑卒剽悍,只需一日夜就可以杀回来。
陶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惊醒,却还沉得住气,沉声道:“何处传来的喧嚷?喊些什么?”
堂下侍者面面相觑,摇头不知。
陶谦轻咄:“去,到府外问问。”
侍者慌忙向府外奔去,不多时,急趋而报:“禀使君,满城皆呼‘万家生佛’、‘辽东天驹’!”
堂上诸官听了,心下方为之一松。
陶谦捋须呵呵一笑:“原来是此君到了,当真是人未现,声先至啊……”
这时又有接引小吏急趋伏于阙下,禀报道:“禀使君,青州刺史田使君、平原相刘使君、臧都尉、孙校尉,以及辽东骑都尉、领白狼城守马悍,应召而至。”
陶谦身体一动,他的两个儿子,陶商与陶应急步而上,左右搀扶。
陶谦哈哈大笑,倒也中气颇足:“诸君,我等便同去迎接诸位抗曹功臣,顺便看看这位‘辽东天驹’是何等人物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