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一言不发,默默蹲下身子,想要抱着云鸣川走。
“哎哎,你这小子,你要把你爸带哪去?”老板赶快上前阻拦,身边其他工人也同样。
“你不能这样做,你都没问你爸呢。”
云水蹙着眉,抬眸狠狠的看向这些人,“我爸生着病,他做不了这些。”
云鸣川推开云水,自己左右手各撑着一个板凳,倔强的向前挪动。
见状,其他人也不再阻拦。
云水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艰难挪动的云鸣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爸......”
他从没想过云鸣川是这样移动的。
也对,毕竟云鸣川下半身没有知觉,脊椎还受了伤,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做呢?
老板娘撑着腰,扶着肚子,看着眼前算得上凄惨的一幕,丢下一句,“饭好了,吃了饭再走。”
老板见状连忙招呼工人们进去,顺带指挥云水把云鸣川放到椅子上,然后抱着椅子进去。
云水心里不是滋味,这几间屋子不大,但都被各种玩偶娃娃堆满,空中都是棉絮,看起来灰蒙蒙的。
饭菜很简单,三素一荤一个汤。
五个工人加上云水还有老板两人,大家围着桌子,沉默的吃着饭,
云水大口吃着碗里的菜,眼泪顺着滚到碗里。
食不知味就是这样吧,就连吞咽都带着苦涩。
吃过后,云水快速收拾了碗筷,把所有的锅碗瓢盆洗干净。
这些本来是老板的任务,现在他落得清闲,站在水池边看着云水。
“哎,我说你回去别跟你爸吵架,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水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爸也是几周前找过来的,他说很多地方都不收他,实在是没有出路了。”
“你也看到了,我老婆怀着孕,这不是给孩子积德吗?我就留下他了。”
“你爸腿不方便,我说要不要买个轮椅,他只说工钱结了就买。”
云水动作麻利,似乎完全没被影响,只是头却越来越低了。
“我这里可是按件计钱的,你爸做的慢,我就给他改成按时间了。”
“不过不得不说,你爸脑子是真好使,还能讲英语,我让他住我家,每天教我点洋文,我好给孩子做胎教。”
“说实话,你爸还不是为了你们,你可千万不能和你爸吵架啊。”
老板在耳边喋喋不休,见云水一句话不说,顿时火了。
“你小子哑巴了?是不是还想着怎么教训你爸呢?”
说着,他推了云水一把。
云水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同时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也暴露无疑。
“你.......”老板一时语塞。
云水咽了咽口水,润湿干涩的喉咙,他有些哽咽,“谢谢叔叔,我不会和我爸吵架的。”
老板抬了抬手,犹豫半晌,轻轻拍拍云水的肩,“我也不多说了,就一句话,你爸要是还愿意干,随时来。”
云水把厨房收拾好,出来时,云鸣川半爬在地上,仰头吃力的盯着他。
“爸爸,我们先回家吧。”
云水把云鸣川背在身上,缓步往出租屋走。
云鸣川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脖颈,地上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云鸣川抬手,抹了一把云水的眼睛,“阿沇,不要怪自己。”
云水不说话,看着远处,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张家不会轻易赔偿的,张爷爷也去世了,张奶奶年纪也大,我不想成为两家人的负担。”
“你和阿一还要上学,你们都是孩子,都还需要照顾。”
“趁着我的手还能动,让我为家里创造一点价值,以后我全身瘫痪了,你们就别管我了。”
云水偏过头,不想听到这些残忍痛苦的话。
“阿沇,你会有一个好的未来,没有我也可以。”
云水故作冷漠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很需要你吗?以为我没了你就不行吗?”
秋风吹过,带不走多少炎热,不过落叶随风起,能到下一个地方欣赏风景。
云鸣川难得笑出声,“果然是个孩子。”
云水憋不住了,泪水决堤,流了满脸。
云鸣川抬手擦都擦不赢,叹息一声,“应了你的名字,真是水做的孩子。”
他很想问云鸣川后悔吗?可那有什么用?
到了出租屋,这还是云鸣川第一次到两个孩子住的地方。
狭窄破旧的出租屋,挤满了东西,做饭的地方和床挨得很近,卫生间也狭小,没有窗户,昏暗的厉害。
整个屋子,只有做饭的地方有个小窗户,也是整间屋子唯一透风的地方,不开灯,就陷入一片黑暗。
云鸣川被放到了床上,父子俩都沉默着。
“爸,你饿了吗?”云水蹲下去,在切菜的桌子下拖出一个纸箱子,在里面找着还有什么菜。
云鸣川好笑道:“不是刚吃没多久吗?”
对啊,云水停下了动作,有些拘谨。
“给爸爸烧点水喝吧。”
云水点头,打开电磁炉,把一个干净的盆接了点水放在上面。
原来孩子们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云鸣川攥了攥衣摆,强忍泪水。
“爸,你先休息,我去接云意放学,顺便买点菜。”
安置好云鸣川,云水关上门出去了。
门合上的那一刻,云水彻底撑不住了,瘫软的靠在墙上,紧紧捂着嘴,不想发出声音。
他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手机一直在震动,云水干脆按了静音。
盛迎霄锲而不舍的继续发消息,无非就是询问他在哪,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盛迎霄开着车在江城乱转,他去过云水的家,等了很久没有人,于是又在其它地方寻找。
打了休眠针之后,信息素就为零了,本来凭借高匹配度,或许可以感应到云水,可云水身上又有穆州的临时标记。
无头苍蝇般的乱转,始终让盛迎霄心里发慌。
终于,盛迎霄的手机响了,是云水的消息。
【我没事,晚上会回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