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这么凶,若是放任它们跑出去,还不知道要伤多少性命呢。”
“已经让派出所的同志组织村子里的青壮年去找了,必要时,可以开枪射杀。”常泰在一旁淡淡地开口。 “杀了好,杀了好,我虽然不赞成人类去杀小动物,觉得人类跟小动物应该和平相处,可像这种发了疯的还是尽早处理的好。”小王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那个,我知
道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常泰点点头,小王长吁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导演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跟丁当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刑如意去了隔壁,法医陈杰正在忙活。
临时搭建的解剖床上有的只是鲜血淋漓的骨头架子。
“是被活活咬死的吗?” “是,可又不像是。”陈杰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们从这具尸体残留的部分信息能看到少量的生活痕迹,这说明,死者是在活着或者是还活着的状态下被疯狗撕咬分尸的。可你们再想想,这大院里住着这么多的人,且这厕所跟临时搭建的宿舍的位置也不远,如果徐淼再被咬的时候大声呼救或者疼痛嘶喊,没有理由听见的是吧?毕竟,刚
刚那个小王只是喊了一声,就把导演通知就叫起来了。”
“陈法医的意思是……” “徐淼没有发出声音,我们大概有几个猜测。这第一个,她是起夜的时候被三只恶狗突然攻击的,在被攻击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恶狗的危险性,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
晚了。其中一只恶狗正好咬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喊叫出声。
这种几率,不能说没有,但太小了,小到几乎不可能发生。一个单身女子,又是在晚上,遇到眼睛里冒着绿光的恶狗,第一反应都是尖叫或者逃跑。
因为这人已经被撕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我们无法判断,徐淼身上是不是有挣扎伤,可挣扎,也会发出声音的对不对? 这第二种和第三种猜测有些相似,那就是徐淼再被这些恶狗吞噬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第二种,是她被吓昏迷,因为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较短,所以没办法发出求
救的声音,但这种猜测也有个瑕疵,那就是人对疼痛是有反应的,只要徐淼还能发出声音,她也就还有机会求救。
第三种,是徐淼再被恶狗吞噬前就已经死了。可惜啊,这被咬的太狠了,而且内部的很多脏器也都没了,想要知道她的确切死因,恐怕就只有去问鬼了。”
“鬼也没得问。”刑如意看着那具被咬得乱七八糟的尸体,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徐淼,不,应该说是徐淼的小助理跟姓莫签了灵魂买卖协议,她前脚咽气,后脚魂魄就被那姓莫的给收走。莫说陈杰他们这些人看不到,就是她这个堂堂的兼职鬼差
也看不到。 想到那个姓莫的之前给自己邮寄来的小助理的脸皮,刑如意就觉得更气闷的慌。原以为他是好心,是害怕自己跟狐狸找上门,没想到是在示威,他是在用那种方式来
告诉她,小助理这辈子都没办法换回自己的脸皮。 徐淼的死,很快就传到了她爷爷奶奶的耳朵里,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到了小山村。起初,常泰他们担心老人经受不住,都不愿意让老人前去看尸,可耐不住两个老人
的央求,只能让他们进去瞧了一眼。
两位老人既没有晕倒,也没有哭,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具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哽咽着说了句:“她果然不是我的孙女儿。”
“什么?”陈杰听了一耳朵,就听到了老爷子说的这句话。 “她不是我的孙女儿。”老爷子指着徐淼还算完好的那只脚:“我孙女儿是个天生六指的娃,她那小指头旁边原本还生了一个肉呼呼的小指头。那指头,不像是人们说的那种,是很难看的那种,而是齐整整的六个指头。因为我家里的事情,外头议论的很多,我们担心被人知道小春是长着六个指头的,就一直藏着她的脚。后来,她大一些了,我们就悄悄带她去了医院,花了很多钱,将她多余的那根指头给去掉了。人家那是大医院,手术做得很好,可再好的手术,也是会留下些痕迹的。在小春的那个小脚
指头旁边,有个手术后的疤痕。” 陈杰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只脚,完好的,且一点不像是长过六指的样子。猛地,他拍了一下大腿,指着老爷子道:“六指,伤疤,我想起来了,徐淼那个小助理,就是那
个突然死掉的小助理,她的小脚指头旁边有个伤疤。可是,怎么会呢?” “那才是我的孙女儿。”老人轻叹着,竟不知自己是该哭啊,还是该笑:“昨个儿晚上,我梦见了我家那个儿媳妇。她啊,疯疯癫癫十几年了,就连死的时候,都像是个神经病一样。我们老两口从未想过,她能给我们托梦。她仍旧穿着下葬时穿的那身衣裳,浑身湿哒哒的站在我们家的院子里,那脸啊,就对着我们的窗户口给我们说话。她说,她时间到了,想做的,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她还说,她想要去找小春,想要跟她说对不起,想告诉她,她虽然不是一个好妈妈,但她真的是想要弥补她,是想
要做一个好妈妈的。” “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若说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的感情,我都不信。这徐淼啊,也是任性。自己的妈妈得了精神病,也是够可怜的。”陈杰摇摇头,“可这话说回来,徐淼不肯原谅她妈妈也是正常的,那个孩子不希望出生在一个幸福的,有爱的家庭里。那个孩子不希望自己被爸爸保护着,被妈妈呵护着。徐淼呢,就只有你们。爷爷奶奶虽说对她很好,可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缺憾的。她的妈妈不光没能给她呵护,反而还让她从小到大遭受了不少的嘲讽和嘲笑,这孩子,能长成现在的模样,也很不容易了
。” “是啊,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我那可怜的儿媳妇跟我这个可怜的小孙女。”老爷子拍了拍老伴儿的手:“如果我们两个当初没有结婚,我儿子就不会跟我女儿认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如果当初,我们两个老的能体会孩子的心情,自己把婚离了成全两个孩子,也就没了后来的这些事情。当时,怕人笑话,结果呢,还不是照样被人笑话了几十年。笑话就笑话呗,也没见少了骨头少了肉啊。老婆子,你说,咱们当初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怎么就不能成全了两个可怜的孩子呢。大不了,咱们
一家搬个地方,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这日子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怪咱啊,是咱们害了他们这么多人。” “大爷大妈你们可千万不能这么想,这世上的事情啊,说不清。人都没长前后眼,谁能知道这后面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陈杰赶紧安慰着,生怕两位老人再想不开做了
什么傻事儿。
“大爷,您刚刚托梦的事儿还没说完呢。” “托梦,对,托梦,我儿媳妇给我托梦,说我孙女儿死了,但不是新闻上的这个。她说,我孙女儿遭了难,被人割去了脸皮,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那个拿了我孙女儿脸皮的人也要死了,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警察。我原本心里还犯嘀咕,说这人的脸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说换
就换。 梦是醒了,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我干脆叫醒了老婆子。一问,才知道她竟然做了跟我一样的梦。于是,就赶紧找了人,让他开车把我们给送过来了。没曾想,我
这孙女儿真出了事儿。我更没想到,我这孙女儿当真不是我的孙女儿。” “您先别急,这事情,太蹊跷了,咱们后面还得再确认确认。”陈杰说着,让小徒弟给小助理的父母打电话,希望他们能去一趟洛城市刑警大队,配合队里做一次dna
检测,好明确徐淼和小助理真正的身份。
“徐淼这边,因为徐淼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陈杰从徐淼爷爷身上取了样。虽说检验结果会有些误差,但因为是亲祖孙的关系,基因排列的相似程度也会比较高。” 七天之后,两组对比结果出来了。之前被当做小助理下葬的,才是真正的徐淼,而死在剧组被疯狗啃噬掉的是徐淼的小助理。因为案情太过离奇,所以这件事只有刑
警队内部的人才知道,对外说的,依然是意外事故。
徐淼的爷爷奶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愿保持缄默。只是在回老家之前,让人带着去真正的徐淼的份上看了眼。
地府,如意胭脂铺门前,徐淼坐在台阶上,看着外头那些提着灯笼走来走去的行人。
忽得,她转身看向店铺里正在忙碌着的刑如意问了句:“掌柜的,你说,他们明明看得见路,为什么还要提着灯笼走。”
刑如意走到门口,看了眼,说道:“因为他们不想做鬼,只想做人。”
“为什么?做鬼也不错啊,跟当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分别。”
“他们啊,都是心里头装着人的,有的是父母,有的是妻儿,有的是舍不了,放不下,却又不得不舍不放的。” 徐淼想了想,突然站起来,指着胭脂铺门口的红灯笼说了句:“掌柜的,你也送我一盏红灯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