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嘎吱”一声踩了脚急刹车。
此地是从长留山下来,还没进梅州市区。夜『色』已经四笼,便显得这一声刹车特别的刺耳。
云扶俯身伸臂,将潘佩瑶那边的车门打开,然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猛然缩腿抬脚——
“啊”的一声尖叫,潘佩瑶已是硬生生被云扶给蹬出了车去!
不管潘佩瑶滚在地下的惨状,云扶冷冷吩咐,“开车。”
司机吓了一跳,连封百里都想话。
云扶一脸的清冷,“谁想去陪她,我不拦着。”
封百里跟司机对视一眼,司机赶忙启车就走。
后头潘佩瑶本来滚在地下,还等着人去扶她呢。没想到汽车就这么走了。
她赶紧从地下爬起来,跳着脚大喊,“商云扶你个混蛋,你给我停车!”
云扶头都不回。
潘佩瑶气急了,从路边捡起石头就朝汽车尾巴砸过来。云扶这才不慌不忙打开车窗,冲后头笑意盈盈地道,“这车是靳佩弦的,你尽管砸。”
潘佩瑶一个忧郁,只能指着云扶大喊,“商云扶,你个疯子!”
云扶叫车子停下,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悠然打开车门,打开手电筒,照着潘佩瑶。
“行礼求我,我就叫你上车。嘴再这么欠,那你今晚就自己走回去吧!”
“你做梦!”潘佩瑶跳脚大喊。
云扶点点头,关了手电筒,关门坐回去,再吩咐“开车”。
车子真的再度前行。
后头,只听见夜『色』里的山谷里回『荡』起凄惨的叫声,“疯子,你给我回来!”
云扶悠然吐了口气,伸脚踹踹副驾驶的靠背,“喏,她喊你呢。”
封百里赶紧赔笑,“少夫人你饶了卑职吧。要不是姓儿是家里祖传的,要不我现在就当着少夫人您的面儿自己改姓了。”
云扶这才扑哧儿笑了一声,“继续往前开。”
封百里终是忍不住问,“真……不管她了?这山里,晚上可有狼。”
“她比狼还凶,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云扶哼一声,却也随即莞尔一笑,“先往前开十分钟,叫她在后头喊够了山,咱们再倒回来接她也不迟。”
云扶是真的恼了。
她可以不在乎这些年她跟潘佩瑶两人之间的打打闹闹,可是她受不得方才潘佩瑶蔑视整个商界的那句话。
这些年她在西洋,看多了西洋人名字的故事。西洋人的姓氏许多都是烙印着职业痕迹的,你看一家人姓什么,就大致能知道他们家祖上是做什么的。比如“卡朋特”,那他家以前就是当木匠的。
中国的姓氏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云扶就曾认真想过,说不定他们家真的就是从古远起就是经商的呢。
潘佩瑶那句话是连她爸商稀元都给骂了,她要是还忍着,就不用再用“商”这个姓儿了。
十分钟后,云扶叫车子开回去,潘佩瑶上车来,就冲上来要撕云扶的头发。
云扶用文明棍儿挡着,冷冷警告,“我的头发要是『乱』了一根,你就给我滚下车去,别再指望我今晚还能来接你!”
潘佩瑶两手悬在空中,咬牙切齿良久,方恨恨地坐回去,肚子气得如蛤蟆似的一鼓一鼓的。
云扶淡淡垂下眼帘,“嗯,知道不吃眼前亏~~潘金莲儿,你也长大了嘛,这几年在西洋也没白呆。”
潘佩瑶扭头瞪着云扶,“商云扶,你不用得意!等你哪天落到我手里的,你看我怎么折磨你!”
云扶点头,“那也得你有本事叫我落在你手里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的落在了你手里,那也是我自己计算错误。愿赌服输,我由着你就是。”
潘佩瑶登时豪情万丈,被将来那个美好的愿景给鼓舞得两眼又放出光芒来,“好,你给我等着!”
云扶偏首,“好,我等你五十年。潘金莲儿,我可就给你五十年。超期了,我可就不等了。”
“你!”潘佩瑶如何听不懂云扶的嘲讽之意,拳头攥起,又想向云扶挥。
云扶往前方后视镜里照照,自言自语道,“哎哟,我这根儿头发怎么散了呢?”
潘佩瑶恼得只能转回头去,望向她那边窗外,将拳头收回去。
车子终于能安安静静向前行驶。
转入大帅府前街的时候儿,云扶才心平气和与潘佩瑶搭话,“……你呢,为什么忽然从西洋回来了?给大帅和你爸治丧的时候你都没回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潘佩瑶霍地扭头又瞪云扶,“你心里又怎么编排我呢?”
云扶耸耸肩,“你要是不说,就管不着我怎么想。大帅府里那些太太们,还有你妈和姨娘们是没出过洋,都凭你怎么说,她们就怎么信了;可惜,你却唬不了我。”
潘佩瑶气得闭上眼,半天才说,“那你说啊,我为什么回来了?”
云扶轻哼一声,淡淡垂眸,“两个原因:一是没钱了。潘四爷故去之后,虽说你家的家底还是丰厚的,可是架不住狼多,且不想坐吃山空,故此给你的钱必定不如过去那么松快了。”
“第二个可能的原因么,潘金莲儿,你必定是在西洋祸害过小男孩儿,惹下感情债,你又不能嫁给人家,这就跑回来了~”
金钱和感情,永远是这世上最有可能改变人的缘故。
潘佩瑶脸上一红一白,不过她倒庆幸是在夜里。
她冷笑道,“商云扶,你当自己是谁?商人还没当明白呢,又要改行当侦探了么?我告诉你,错了,都错了,大错而特错!”
云扶悠然挑眉,“你是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吧?是不是怕小雪知道?”
西洋那样的花花世界,如潘佩瑶这样的大小姐,一出国门就如放出牢笼的鸟儿似的,本就不缺钱,身边又没了父母长辈的兼管,兼之自认有魅力,自然是不甘寂寞的。
这样的女孩儿,云扶在西洋见得多了。
潘佩瑶回来那天,云扶一见她那副在靳佩弦和郑雪怀面前媚眼横飞、四肢敞开的模样儿,就能看得出来了。
潘佩瑶却也不甘示弱,冷笑道,“你倒是有一点说对了:我就是为了雪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