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也是神『色』微微一震,“纯耳来了?”
凯瑟琳小心打量着云扶的神『色』,“怎么,不是波士约他来的?”
“他说是我约他来的么?”云扶眯了眯眼,“走吧,既然他已经来了,咱们总不至于要躲起来不见。”
凯瑟琳伸手拦住云扶,“要不,我设法劝走他?”
云扶轻笑一声,回头望了望那群记者,“我看他是故意选准了今天这个时机来的。”
“今儿咱们温庐来了这么多的记者,正是他可以利用的好条件,如果跟咱们谈得不满意,他自然可以趁机搞事。”
“况且今儿郑小雪也在这儿,他可是获鹿的军政长官,他就可以趁机‘击鼓鸣冤’啊。”
凯瑟琳也是眯了眯眼,“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不请自来,还骗我说什么是你邀请他来的。”
云扶拍了拍安东的肩膀,“这边的事都交给你了。”
云扶带着凯瑟琳回到办公室,纯耳正坐在宝蓝『色』天鹅绒的沙发里。
他苍白瘦削的脸,沉在那一片暗夜深海一般的蓝之中,越发显得阴郁而难测。
云扶拄着文明棍儿轻笑一声,“没想到纯贝勒今儿忽然大驾光临。纯贝勒来之前,怎么也没派个人上山来知会一声?或者拨个电话也成啊。”
云扶在质问,纯耳却一派气定神闲。
“无妨,总归温庐是开门做生意,我来便是没遇见沈公子你,也可以就当来玩儿的嘛。今儿骑马场这么热闹,我也技痒,都想下场骑两圈儿了。”
“您?”云扶也不客气,故意勾着唇角上下打量纯耳两眼,“山间风大,晨起又下了雪,草尖儿上的霜『露』都凝了,这可不是一个起码的好天气。”
纯耳无声地笑,一双又长又细的眼也回望住云扶,“沈公子是看我这副身子,是不像还能骑得动马的吧?也是,我这身子先天就弱,后来还被烟土给掏空了大半去,如今我是能坐着绝不站着。”
“不过,弓马骑『射』却是我们祖宗留下的规矩,我这爱新觉罗的不肖子孙,再怎么着,也不敢连老祖宗留下的这个规矩也给忘喽!”纯耳那双细眼里忽然迸发出异样的光芒来,连带着他那苍白的面颊上也因激动而涌起了红晕来。
云扶盯着他的手。那双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细致的手,这会子急速地拨动着他大拇指上那枚弄翠欲滴的翡翠扳指儿。
纯耳的阴柔、病弱之下,这一刻也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云扶便深吸一口气,“好啊。难得纯贝勒有这个兴致,那我就吩咐他们先给纯贝勒备一匹好马。让他们先给贝勒爷你遛着,待会儿遛好了,贝勒爷您直接下楼就成。”
“不急。”纯耳却是一笑,狭长的眼里黠光一闪,“我说骑马,是以今日与沈公子你缘悭一面来说的。既然我跟沈公子有缘,还是如期相见了,那咱们自然有更要紧的事要谈。”
“至于骑马,以后有的是机会。沈公子方才也说,今日风寒霜重,不骑也罢。”
云扶扬了扬眉,便也没说话,只拄着文明棍儿,迈着方步,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
纯耳眯眼打量着云扶,也不急,等云扶坐稳了,这才幽幽问,“我今儿来的用意,想必沈公子一定猜到了——没错,就是咱们那档子事儿——请问贵方可曾找见了我与席尔瓦的那张协议?”
“我知道凯瑟琳小姐和沈公子刚接手温庐不久,二位也都年轻,必定是万事繁杂,不是那么轻易就找见的。所以我也没急,我可给凯瑟琳小姐和沈公子你容空儿了……我这一等可都一个月了,眼见着这就到了年根儿底下,快过年了。”
“凯瑟琳小姐和沈公子,总得容我年根儿底下带着这笔花红回家吧?不瞒二位,我们家还指着这笔款子过年呢。”
云扶勾了勾唇角。
她自然是知道。要不纯耳来,还能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云扶面上却是涌起淡淡的遗憾,甚至是一点子惶恐来,“哎哟,纯贝勒您看这是真不巧,我陪着我老板这个月来,翻箱倒柜,就没断了寻找……可是当真是没找见啊。”
“我们也想着,温庐这么些箱子柜子的,那协议又偏是薄薄的一张纸,我们这么粗略地找一遍是不行的。我们已经打算好了,等忙过这几天,就腾出手来,将旁的一切都暂时先放放,再重新过一遍筛子。”
云扶说着抱歉地摊摊手,“可是纯贝勒您也瞧见了,我这外头还有这么多客人;也如贝勒爷您所说,这眼见着就到年根儿底下了——我这温庐的生意,偏巧儿就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是最为忙碌的。”
“这时候儿我跟老板就算有心,却也无力。不如您看看,您既然已经等了我们一个月,是不是能再打个商量,您再容我们些日子。干脆等到过完这个年,我们忙完了,就专心致志腾出手来找那协议。贝勒爷您看,行不行呢?”
纯耳乐了,苍白而阴柔的脸上,那笑尽量地扩大,却半点声儿都没发出来。
这种乐法儿,还不如不乐呢,倒更显阴森了。
云扶就也不说话,耐心地等着纯耳乐完。
好半晌纯耳才乐完了,一双眼盯着云扶,“沈公子,你可真叫我失望啊……”
云扶也蹙了蹙眉,“您说得有道理。只要是有道理的话,我都听着。”
“经商这条路上,自然是诚信为本。我不想欠您的钱,我说过,只要这协议的事儿是成立的,那我一定设法将您的款子按时按数儿都给您去。”
“只是就是这么巧,我们手里的确是没有那张协议。这笔款子不是小数目,我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将这么大一笔钱过给您了。纯贝勒,咱们终究是素昧平生,这才头一回见面儿,我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需要您再容我一点空儿,叫我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喽,可行不?”
纯耳依旧无声地笑着,一张苍白的脸上竟毫无红晕。
“沈公子,你总叫我容你的空儿,那我倒要问了,谁又来容我的空儿啊?我该得的钱拿不着,我们家就不用过年;我用钱要办的事儿,就活该得耽搁着,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