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白音这话,云扶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真想跳起来厉声喝止。
却最终还是坐回去,稳稳当当的,面上唯有淡淡的波动,连嗓音都也还是淡淡的,“大头领这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保镖而已,关心却不悬心才是。
听了她的淡定,地上的封百里在一瞬的挣扎过后,却也平静回去。
沃力恒手脚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跟剥粽子似的,将封百里也给扒了。
男人终究是男人,就算赤膊相见,也唯有一丝短暂的不自在罢了。而且男人看男人,当真也没什么稀奇的。
真正尴尬的也唯有云扶了。
她不想叫白音看出她害羞来,她还想维持自己之前说自己是爷们儿的那种洒脱来,故此她必须得面对眼前那一条银鱼,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可是当真想做到这个,又谈何容易?
虽说她身在西洋多年,眼睛不是没吃过荤。可是别人是别人,终究跟眼前人是两回事。
云扶皱皱眉,垂首啐一声,“大头领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在我面前把他剥了,这算什么去?要是给我看个小美女还行,叫我看男人……真叫我觉着恶心!”
白音冷笑一声,“对不住了,此时不能全由着你去。”
白音说着又冲沃力恒努努嘴,“把他们捆一起去!”
云扶这才惊了,瞪着白音,脑子一时都是停的,眼前一片虚白。
那沃力恒身强力大,推搡着封百里过来,就将两人拧过去,背对背,上绳子要绑。、
“这个蠢东西,”白音在旁无奈地叹口气,“面对面绑!”
云扶惊得浑身都打起颤来,尖声叫,“你倒是给我找个小美女来,别弄个臭男人来!”
许是被云扶挣扎得,又或者是沃力恒一个人摆弄不好两个大活人,这便半天还没绑上。
白音有些不耐烦,亲自上前来伸手帮着沃力恒将云扶和封百里二人给面对面绑在了一起!
身子与身子相贴的那一刻的感受——着实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云扶只觉自己要尖叫,恐惧地尖叫;可是却又有一种起疑的光滑感与亲和力,将两人再自然不过地贴合在了一起。
那滋味,有一点点像是将十根手指都穿进小水磨给磨得细细的糯米面儿里,那糯米面儿从表面初看的时候儿,还是一团粉状,有点松散,可是一旦有物件儿穿入,那便内里就变了,变得又细腻,又丝滑紧致,能与那外来的物件儿纤毫不差地紧密贴合。
紧密得,就仿佛原本就是一体。两半终于找到了彼此,重而合一。
两人终究无奈地被绑在了一处,云扶彻底失声,只能瞪圆了眼望住眼前的人,而身子极力往后退,希望尽可能能退远一点点。
而眼前之人,却终究男子。男子的一切都是形于外,没办法做到女子的冷静与内敛。故此他的状态已经明晃晃,怎么都掩藏不住。
两人之间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却也是徒劳的挣扎罢了。那金风玉『露』一相逢,终究是迟早的必然之事。
白音终于满意地笑了,“行,咱们走吧。记住三天三夜都别放开他们,一切都稳妥了再说。”
沃力恒也瓮声瓮气地说,“对,三天三夜都不放开你们!”
白音出去了,沃力恒将他们两个推倒在炕上,又抓过一些木柴来填进炕洞里,叫火烧得更旺,起来还将窗帘给拉严,然后就一摔门也走了。
总之门外“哗啦”地响,显然是落了重锁。
外头本来就是阴云密布,要下雪了。叫沃力恒这么挡严实了窗帘,就更显得这小小的斗室内幽光氤氲。
炕洞里的火烧得旺旺的,炕上的两人身上丝毫不冷,鼻尖儿上还都烙出了汗来。
云扶紧咬嘴唇,暂时也不敢说话,只能拼力扯开注意力,竖起耳朵去听外头的动静。
果然沃力恒出门之后,外头便传来几个汉子猥琐的低语声,“……嘿我说你怎么还把窗帘给拉严实了?你赶紧进去给打开点儿,我们还想看看解解馋呢。”
沃力恒尴尬地道,“是大哥吩咐的……大哥说,得赶紧让他们成事,大哥也好交待。要是知道有咱们偷看,他们两个迟迟不能成事,那就耽误了大哥的正事了。”
云扶一边拼力抵抗两人之间天成的磁力,竭力叫自己保持神智冷静,故此就任凭自己的心绪暂时随着沃力恒的话滑了开去……
那白音是要用她跟封百里的“成事”,来办一件什么“正事”不成?
那难道说,这就是白音与大帅府的那内『奸』所交换的条件?!
——原来那人不是要她死,而是要她跟封百里成了事?
云扶想到这儿,心也跟着又是沉了一沉。
——倘若此时跟她绑在一起,颤颤而动的人真的是封百里的话,那他们一旦真的成了事,那她最直接要面对的后果是,她就当真永远跟靳佩弦无缘了。
不管靳佩弦个人如何,靳家的脸面却还是摆在那儿的,到时候那个她本来就不稀罕的少夫人之位,必定要拱手让人了。
昏昏『乱』『乱』之间,云扶只来得及暂时捋出这样一条线索来——至少,这个人是不想叫她成为靳家少夫人的。
那问题就又回到原点:潘金莲儿、叶小鸾都有可能。
云扶也只来得及想到这儿,心神就被身上的人给夺去了……
他落下唇来,覆住了她的唇。
此时此刻,唇倒是无所谓啊,该死的,是其他的地方儿,其它的侵略!
他在寻找途径,他在不断地点击和刺探!
还有他们的心口处,他已然呼吸灼热地故意磨蹭——她只觉自己都要被他磨出火来了!
“混蛋,你给我停下!”她紧咬牙关,低声地叱骂,“你再敢『乱』动,我非把你那玩意儿给剁了!”
他仿佛低低笑了,却只在她耳边。他嗓音沙哑地道,“不用压低声,尽管大声叫。”
敢这般对云扶,不怕被剁了的人,还能是谁呢?当然是人家正主儿——靳佩弦啊。
若当真是封百里被这样跟云扶绑在一起,以封百里的气『性』,自己先自尽了才是。
“滚你的!”云扶已经快被羞愤折磨死了,“你想得美,我就不叫!”
他轻轻咬住她耳珠,“……不叫的话,他们怎么能放心呢,嗯?”
“再说……你若不叫,怎么能撑得住?何必要忍得那么辛苦,小傻猫儿……”
这般的呢喃,这般的密室相拥,都叫云扶不可遏制地想起曾经的船舱里。
彼时还有凯瑟琳在,他尚且克制,更何况两人还有衣物隔绝。
可此时……一切都成了无法拦阻的。
“我不准你碰我,该死的,你听见了没有?”
云扶只能徒劳地喊,两人这样的姿态,实在是成事容易,不成才难。
他大口地吸气,有些困难地蠕动着,“……我的理智是想答应你,可是,我的身子,还有我的心,却好像已经等得太久了。”
云扶哭了,泪沿着两边眼角滑下,“我告诉你,我还真的没做好准备。再说,我不想……我不想成为我不愿意成为的模样。”
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了,那她还怎么履行自己曾经的坚决,说不当什么少帅夫人,更不管靳家的那些破事儿了?
他耐心又细致地亲她,将她的泪珠儿都给啜进,沙哑地道,“……可是你看啊,你这个心愿,老天爷都不容许啊。他要是真的答应你那么着,那就不会叫咱们俩遇见,更不会叫我再找见你,更别说如今咱们俩成了这副模样。”
“我不管!我现在不管什么老天爷,我是说你!总之不准你再动了,一下都不准了!”
他却笑,在她耳边轻咬,“……你方才为什么没喝萝卜汤,而宁肯要白音那两块干肉,甚至是他喝剩下的『奶』茶。是因为你都闻出了萝卜汤里的味儿不对了,是不是?”
“白音的吃喝是脏,可是你是亲眼看见他嚼了、喝了的,那就证明那些东西是安全的。你不想被『药』物控制,所以你宁肯要他那些……”
云扶紧咬牙关,不肯说话,只是竭力将自己的腿绞起来。
他故意往她耳窝里吹气,又烫又痒,“……可是我喝了呀,我顶不住了。媳『妇』儿,真不是我不肯听你的话,实在是,都是白音那老东西害我。”
云扶悲愤地闭住眼睛。
他真是敏锐,还是发现了她的用意,所以她都没办法否认那萝卜汤是有问题的。
“那你怎么还喝?你傻么?”
他委屈地撅起了嘴,“因为我饿呀,也冷了,被他们绑着跑了一晚上,是真的扛不住了。”
他又密密地亲她,“我要是不吃点喝点,哪里有体力,又怎么救咱们出去呢?”
他嘴上的话温柔,可是身子却凌厉了起来。像是宝剑出鞘,锋芒越发切肤入骨……
他紧紧地贴着她,细细密密地亲她,“媳『妇』儿……我实在忍不住了……”
利刃切斩,狂蟒入洞——
这一晚,因为天『色』昏暗,明明一切是从白天就开始了,可是就算夜晚来临,却也都分不清楚。
他们两个,便这样不断不断地做着这样的分分合合。
直到次日天亮,从窗帘上清清楚楚看见阳光生起,云扶才惊觉她竟然与他这样地——过了至少十几个小时去!
十几个小时,他们两个竟一直都在,这样地……
她紧紧闭上眼,没脸见天光。
他却沙哑地呢喃,“『药』还没解呢……对不住了,媳『妇』儿,我还得又来~~”
云扶手脚都不得动,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他什么变的呀他,海狗么?
幸好门上有了响动,沃力恒和白音走了进来。窗帘拉开,两人都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白音终究是有年岁的人,凡事都有经验,只走过来掀了掀靳佩弦的腿,就满意地一笑,“……没少了忙活呀。封营长,果然武力惊人。”
云扶一脸羞愤,死死咬住嘴唇,扭开头去。
靳佩弦则也一脸悲愤的模样,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封百里的角『色』。
他知道,白音认不出他来。
这些年白音他们被他爸的大兵给困在荒漠里。什么是“荒漠”,那就是寸草不生之地,他们自己兴许有本事找到些吃喝,但是却别想得到外面的消息;再加上这几年靳佩弦自己也在东洋念士官学校,成年之后的模样,白音自然不知。
就算回到国内之后,因为他“人微言轻”,郑雪怀等人也有意打压他,连报章杂志上都看不见他的相片儿。他也乐得如此,凡事都爱躲在郑雪怀身后。就算给大帅治丧之时,报纸也只拍到他深深鞠躬的侧影。
至于北边的蛮荒之地,能传过来的报纸就更少了。
况且白音也是自负之人,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跟了他媳『妇』儿一路的封百里,竟然会在大半夜里,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本人,靳佩弦,原本出事的那个白天,还在梅州城里处理体育学校的公务啊,除非『插』翅才能飞到北边山林里来。
——没错,他就是飞过来的,才叫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动身了,而且那么快就到了。
一切似乎也应该感谢那小『毛』驴儿,他算着日子,他媳『妇』儿该到梨树沟了,故此他拨了电话给梨树沟那边,却都说压根儿就没见他媳『妇』儿的影子。
他放心不下,这才白天还在办公,晚上就打着了飞机,自己一个人偷『摸』儿地飞过来了,没想兴师动众。
说来也是老天帮忙,他将飞机用树枝和积雪掩盖好,就听见了远处树林里的动静。
他寻着过去,正是封百里。
他跟封百里交换了衣裳,最大的可惜是封百里不会开飞机。要不然这会儿封百里该早就赶回梅州城去,救兵也应该到了。
白音居高临下欣赏了欣赏两人如出一辙的羞愤之情,满意地点点头,“可以把照相的叫进来了,给他们照相。”
沃力恒自己出去,从别的同伙手里接过那吓得都堆在一起的照相的先生。
那同伙还探头探脑,本来想趁着送人进来,好看看炕上的风景儿,结果叫沃力恒一瞪眼,悻悻地退了回去。
照相先生进来一看炕上,吓得都跪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