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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音却狂笑起来,“就凭你?小丫头,你敢么?”

云扶冷笑,“不是所有杀人的法子,都非得那么血腥。我杀你的法子多了……最不济,我弄一碗水银灌死你,要么直接用大棉被捂死那你就是!又有什么难的?”

那孟尝君都一挑眉,匪夷所思似地一呲牙。

女人杀人的方式果然时候跟他们男人不一样,有时候都是男人无法想象到的。

靳佩弦与孟尝君对了个眼神儿,起身朝云扶走过来。

人还没到云扶面前,先伸手蒙住了云扶的眼睛,然后推着她旋身,不用再看向白音去。

“……交给我吧。当然不是你不敢,只是那用水银或者棉被的法子,都太便宜他了。他不配好死,更不配得全尸。”

云扶终究还是一颤。那些零碎的死法,她终究是个女子,当真做不来。

她抬眸望他,“可是我想自己报仇。”

他笑,轻轻垂首,用额头与她相抵,“我动手,就是你动手。现在咱们两个,还用分你我么?”

云扶心下一慌,忙心虚地左右看一眼,低声不依道,“你胡说什么呢?”

他笑意更深,“还说我胡说?我哪儿胡说了呀?”

云扶一时语塞。

他便又用额头与她撞了下儿,故意撞出点动静,却还趁着那动静,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促狭地问,“要是我胡说,你干嘛受不了孟尝君说你‘受惊’呀?人家是好意,你那么受不了,是给听成什么词儿去了,嗯?”

众目睽睽,还当着仇人的面儿呢,云扶却终究还是被他这句话给臊得满脸通红。

又不好意思叫旁人看出来,更不能叫旁人听见这话,云扶又羞又恼,伸手一把推开他,扭头就往外去,“烦人!我去洗把脸!”

靳佩弦大笑,冲孟尝君递了个眼『色』,孟尝君赶紧跟上来,一路小跑着讨好,“少夫人,我伺候您。”

云扶拐出她那间小屋,径直走进大通铺那屋去,走到炉子旁边,也不用孟尝君伺候,自己动手舀水烧水,然后坐在条凳上等着水热。

孟尝君也只得束手在一旁站着。

可是两人也不能这么大眼瞪小眼,孟尝君便没话找话,“……少夫人真是火眼金睛,卑职倒好奇,少夫人是怎么知道沃力恒是老大的人?”

“按说,前头已经有了窝窝头那么个背叛的家伙,卑职还担心少夫人想不到老大又派出第二个人来呢。”

云扶叹口气,“那也算不得我有什么火眼金睛,实在是你们老大取的那些名儿,想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云扶说着也有点儿忍俊不已,抬眸瞟一眼孟尝君,“他叫‘窝里横’嘛,一听就是跟那一群披着羊皮的狼不是一伙的;虽说前头的‘窝窝头’也符合你们老大改名的规矩,可是‘窝窝头’听起来实在是太中规中矩了点儿,真没有‘窝里横’更地道。”

孟尝君也“扑哧儿”一声乐了,“您说的是。要不是您这么点拨,其实卑职也没想到,原来老大用这些改名儿的法子,倒是将窝果台和沃力恒两人就区分出了先后、轻重来。”

云扶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你的名儿正经些,孟尝君,怎么听还都没什么扎耳朵的。”

孟尝君笑笑,“可惜就因为太正经了,反倒叫您没给看出来呀。”

云扶眯了眯眼,“现在想想,我没猜到你,倒是好的。我若是早猜到了,刚进门时候,就可能会将你当成救命稻草,那神『色』之间难免『露』出破绽来,倒骗不过白音去了。”

“也唯有叫你不被发现,才能在我们住下之后,由你去通风报信,才不引起那白音的半点怀疑了去。”

现在想想,原来最稳妥的报信之人就是大车店的老板孟尝君。如果不是孟尝君及时报信,王瞎子怎么扮成的照相的,宫里雁和封百里他们又怎么知道朝着这个方向来呢~

云扶又是轻叹口气,“只是可惜……就算有你在,他们也还是晚来了一步。”

如果宫里雁和封百里他们能早到一天,那他跟靳佩弦之间的那件事儿,便原本可以不用发生来着。

孟尝君咳嗽了声,“终究这是正月严冬里的山林,况且这里距离梅州的路途也不近,汽车都开不进来,他们骑马过来,今天能到,已经是够不易的了。

云扶心下还是有些拗不过来,这便转头只望向另外一边。

却也知道不能埋怨人家孟尝君和沃力恒。就算他们两个是自己人,终究人少,总不能叫他们两个豁出『性』命去提前动手吧?

好在大铁壶适时叫唤了起来,是里面的水烧开了。孟尝君便赶忙亲自动手给云扶倒上热水,又舀好了凉水给兑温和了,才请云扶去洗脸。

整个过程里,外头倒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那诡异,有些叫人头皮发麻。

就在那间小屋里,靳佩弦目送云扶和孟尝君走远了,这才垂眸冷冷一笑,伸手从白音自己的腰里,抽出一把刀刃窄、刀尖利的小腰刀来。

那是一把剔骨小刀,是蒙古人用来吃肉剔骨用的,轻巧又锋利,掂在手里十分趁手。

他走回白音的面前,将凳子拖到白音面前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

靳佩弦盯着白音的眼睛,“听说你一点都不怕死,更不怕我这么个半大小子。所以我猜,你死在我手里,一定会一声都不吭吧?”

白音冷笑,“那是自然!你动手吧!”

靳佩弦点点头,“也是,你跟我爸都斗了那么多年,我爸都被你给骗过去了,结果我爸倒是死在你前头了……你落在我爸儿子——我的手里,如果要是叫一声,那就是害怕了我了;那便到头来,这些年装死都白装了,还是输给我,更是输给我爸了。”

白音紧咬牙关,“快动手啊,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靳佩弦笑了,先将那刀刃吹了口气,“我废话,又不是为了你废的,你着什么急?我是为了我媳『妇』儿,我总不想叫我媳『妇』儿看见我亲手杀人……我得确保你乖乖的一声不吭,别把我媳『妇』儿给吓着了,那才行。”

白音紧咬牙关,“一对半大孩子罢了,我今日落在你们手里就也认栽了,我至于还大呼小叫的叫你们看不起去?”

靳佩弦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伸舌头,『舔』了『舔』刀刃。

“……先不说十年前的旧账,单说眼前,你把我们绑在一处,我还得谢谢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亲眼看了我媳『妇』儿。”

靳佩弦伸手,近乎温柔地抚了抚白音的眼眶,“那你这对眼睛,就不该留着了。”

靳佩弦话音刚落,都不给白音准备的余地,他手上那窄窄的刀刃,便已经直接滑进了白音的眼眶!

饶是那悍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这一刻也是疼得浑身一个激灵,张嘴就要惨叫。

靳佩弦左手如闪电般伸出,死死捂住了白音的嘴去。

——而右手,灵活地转动着那窄窄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在白音眼眶里旋转滑动,却又绝不肯有一点加快!

他边坚定地转动刀柄,兼死死捂住白音的嘴,便悠然地仿佛与白音闲聊,“我说你们草原人,吃过海蛎子没?我说的是新鲜的那种,刚从海边儿礁石上敲下来,正是最鲜软滑嫩的时候儿。”

“海蛎子啊,在西洋叫牡蛎,最好的吃法儿,就是活的生的,直接从壳儿里挖出来,送进嘴里,‘吸溜’一声就那么吃下去。”

靳佩弦都不用垂眸去看,手上就有准头儿,自如地将那刀刃沿着眼眶完美地滑走。

“……那挖海蛎子的刀法,就跟现在一模一样儿。而你的眼珠子,就跟壳儿里的新鲜海蛎子一样,又软又滑,还新鲜颤动。”

饶是白音,便是还能咬牙忍住那刀刃带来的疼,却也被靳佩弦这样一番话给激得寒颤不停,几乎要忍受不住。

只可惜,此时此刻,就算他还肯认输求饶,靳佩弦也绝不肯再给他哪怕一星半点逃生的机会了。

就在云扶与孟尝君说话的的当儿,靳佩弦已经稳稳当当将白音那一对眼珠子生生地给取了出来。

在云扶哗啦哗啦洗脸之时,靳佩弦那薄薄的刀刃也早已割断了白音的颈动脉,将他那一腔子血都控了出来。

靳佩弦拍拍手,“他的血是冷的,送到林子里去吧。”

他从容不迫地用白音的衣裳擦干净那把小刀,面无表情道,“在士官学校的时候,听东洋的老师说过,人的血在零下2摄氏度左右,可能会冰冻。当时许多同学对此都表示怀疑,可是却终究没人舍得用自己的血去亲自试一试。”

“我也好奇,也始终没机会试验。那现在就用他的来当回试验品吧。”

封百里亲自动手,将血端了出去。

靳佩弦冷冷看一眼白音的尸首,“拖出去,喂狼吧。”

宫里雁和沃力恒两人一起上前使力将白音的尸首给拖了出去。

王瞎子抬眼看了靳佩弦一眼,也是幽幽忍住一声叹息。

怪不得少帅不想叫少夫人看见他这样的一幕——这时的少帅,再不是那个热血逗趣的少主,而是地狱里走出来的年轻阎罗王。

云扶下完了脸,又与孟尝君说了会儿话。

云扶问他,“方便知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儿么?”

孟尝君笑,“卑职就叫孟尝。只不过孟尝是孟尝,不是孟尝君。”

云扶哑然失笑,“那这么说来,你们老大只给你添了个字儿呗?那倒是迄今为止,我听见的最仁慈的改名儿。”

孟尝嘴唇抽了抽,这才道,“您是不知道老大给我的昵称是什么——他管我叫萌萌。”

云扶这才想起来,方才还以为靳佩弦是随口一叫呢,却原来是固定的昵称了。

云扶含笑摇头,“他啊,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亏你们个个儿都由着他怎么瞎折腾。真不知道你们干嘛这么纵着他~~”

孟尝君静静抬眸,“今日老大是为了救少夫人,可是从前卑职们不管谁有事,老大也都会以这样的心力去安排和布置……卑职们对老大的感激之心,才融汇成了无上的忠诚。”

云扶这才收敛起了笑,静静抬眸。

从前她以为靳佩弦这些手下人,全都是讲武堂时候的同学。直到遇见王瞎子,乃至此时的孟尝君,他们两位的年纪远远不是封百里、宫里雁那样的年纪,所以绝不可能只是靳佩弦讲武堂的同学那么简单。

直到此时云扶才意识到,靳佩弦的“不争”表象之下,其实是他的早早布局。

他不争表面的一时短长,他培养的是暗棋。在表面的四面楚歌之中,他实则早已暗暗将棋局布好。

或许他手下的人不多,但是每一颗棋子放到合适的地方,一旦提起来,便都是一个绝妙的好局。

云扶便轻叹了一声,“这件事解决之后,你会回梅州去么?到时候来我的温庐吧。我那里也是一间大旅店,适合你这样的人才。”

云扶一直在暗暗寻找将来能将温庐托付给的人。纯耳和张小山是她暂时选定的人选,可是……他们两人自然还都比不上孟尝君的经验老到。

目下,孟尝君倒是她最称心的人选。

孟尝君却笑了,轻轻摇头,“少夫人小看少帅了。少帅将卑职安排在这里,并非只为了一个白音。”

云扶惊讶抬眸,“哦?”

孟尝君一笑,“此处为南北毕竟之途,而此时北边的威胁不仅仅来自一个悍匪。少夫人可知,北边儿早就不安宁。”

云扶的心便也一颤,想起纯耳曾经说过的话:纯耳说此时的关外,前清的遗老遗少们各自寻找着新的靠山。有人与东洋人走得很近,也有的借由与蒙古的姻亲,开始与俄国等接近。

云扶静静垂眸,“嗯,我听说漠北那边不安宁,不是还要闹独立么。”

孟尝君笑了,含笑点头,“少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心中不止是小小的一个后宅。”

“您说的不错,卑职要留下,还在这‘孟尝君子店’里,等着更要紧的任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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