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接受实话。”
说完这句话后,江桁就再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陈宗缦。
陈宗缦感觉到又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朝着她的背脊直直的砸下来,砸的她几乎抬不起头,甚至连呼吸也有些艰难。
她的眼底突然涌出复杂的情绪,各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百转千回。
半响,陈宗缦才淡淡的开口:“我躲开你,只是因为不想你误会。”她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像是在机械的说着一句程序中设定好的语言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什么误会?”江桁闻言,眉头轻轻皱起。
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变化,落在陈宗缦眼里,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可是她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误会我喜欢你。”说这话的时候,陈宗缦深深地望进江桁的眼底,眼睁睁的看着这句话话音落下,那原本平静的眼底突然泛起汹涌的波涛。
“这就是实话。”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抬头大方的直视着江桁。
此刻江桁的眼神,让陈宗缦联想到了破碎的玻璃,垂死挣扎的火苗,和雷点遍布的天空。
她突然困惑了。
她一直认为,江桁是不喜欢她的。她推测,江桁对她的照顾应该是看在曾经和父亲的交集上,当然,她最初对他产生信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和父亲的关系。
当然,她曾经有几个瞬间自作多情的觉得,江桁对她有几分好感,甚至曾经心动,可是这份好感,这几秒钟的动心能维持多久呢?
他是医生,她是精神病人。
这之间的差距不是普通的出身、财富、学历之间的差距,而是一个比这些还要严重千万倍的,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喜欢江桁吗?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是喜欢的。
有多喜欢?
是江桁想象不到的,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喜欢。
他是这个精神病院中唯一与她从前的生活有联系的正常人,而且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摆在她身边,她有怎么真的会没有一点感觉?
可是她害怕啊,她害怕江桁对她的感情只是出于老熟人的照顾,她害怕自己付出的情感再次被拒绝,她害怕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和江桁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自然的说话。
她从前暗恋过同学校的学长,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在脑海中斟酌几遍,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也在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做得不得体。
江桁喜欢她吗?
喜欢吗?不喜欢吗?
不喜欢怎样,喜欢又怎样。
她是一个精神病人,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定时炸弹,而且还有可能是杀人犯,手上曾经沾染上的鲜血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洗不净,又怎么奢望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牵起这双手呢?
况且,江桁年轻有为,英俊不失魅力,喜欢他的女生大有人在,就算不是自己,也会有更优秀的人能够配得上她。
陈宗缦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站在江桁身边的那一位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竟然不希望是自己。
因为她怕糟蹋了江桁。
她是自卑的吧,她这样想着,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水。这不是她矫情,而是现实使然。
所以这句话说出口,陈宗缦不后悔。
江桁盯着陈宗缦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情绪由复杂逐渐化为平淡,像往常一样,淡淡的看着她。
陈宗缦拼命压抑住心头的惆怅,努力维持着表面上轻松的样子。
“我明白了。”江桁的手指缓缓的松开了陈宗缦的下巴。
陈宗缦心头酸得很,眼泪几乎已经要跳出眼眶。她在江桁松开她下巴的一瞬间就飞快的别过头去,用力的咬着下唇,把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想知道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吗?”江桁突然提起她的父亲。
陈宗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桁会突然提起她的父亲,但她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因为她害怕几句话过后,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江桁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病例,上面陈宗缦的一寸照片清秀好看,像是个高中生。“你曾经问我有没有上过手术台,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有过。”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照片上陈宗缦的脸颊,指尖仿佛感受到了她皮肤的温度,就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那年我研究生毕业,进了T市市立医院学习,导师是医院中最出色的神经外科大夫。”
“那时候,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比我的导师还要成功的神经外科医生,于是我拼命学习,争取各种机会,终于在三个月后,成为了导师的第一助手,站上了手术台。”他的目光好像透过桌上的病例,看到了其他的什么,“而我面对的,躺在手术台上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你的父亲。”
听到这里,陈宗缦的眉头皱了起来。
江桁轻轻勾了勾嘴角:“你一定不知道,你父亲的脑子里,曾经查出过一个肿瘤,不过还好,是良性的。”
“在做麻醉前,只有他注意到了我的腿在有些不自然的抖动,于是他握住了我的手腕,叫我不要紧张。”江桁抿了抿嘴唇,“没想到吧,我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宗缦静静的听着,心底突然涌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病人安慰医生不要紧张,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他轻笑,“那次手术很成功,手术之后,我和你爸爸就成了朋友,并且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这个女儿做的很失败。”陈宗缦喃喃道,“连爸爸得过这么严重的病都不知道。”
“是你的父亲不让我通知你。”江桁抬头看着她,“后来你父亲在跟我聊天的时候,知道我离开了市立医院,来了精神病院,就托我去帮忙观察一下她的女儿。”江桁盯着陈宗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陈宗缦,其实我在两年前,就已经认识你了。”
两年前?
两年前自己在干什么?
陈宗缦飞快的回想着,自己两年前刚刚上大三,面临着考研和就业两个选择,中文系很少有人本科就业,所以她选择了继续读研。
两年前的现在,她应该是每天呆在图书管里,疯狂地查阅各种资料吧。
而对面的男人......陈宗缦的视线滑过他饱满的额头,微凸的眉骨,尝尝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淡的像是没有颜色的薄唇。
这张脸,曾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吗?
“所以。”江桁身子前倾,把自己和陈宗缦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我认识你两年了。”
仿佛是一道惊雷突然在头顶炸开。
“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一时兴起。”他抿抿唇,眼睛里仿佛有整个星空,“而是两年情感的沉淀,变成了现在的感情。”
陈宗缦几乎陷在了他的眼神中,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生硬的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江桁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笃定,“我不是年轻冲动的少年,你也不是怀春的少女。”
“这一步,你不敢走,我敢。”
陈宗缦猛地扭过头。
他已经看出来了吗?他知道了她对她的喜欢,知道了她对她的依赖,明白了她的害怕,了解她想的所有了吗?
江桁挑了挑眉毛:“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企图躲避我。”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陈宗缦,趁她发愣的时候,薄唇印上她的脸颊。
一下,蜻蜓点水,软软的,滑滑的,就像他想象的那样。
“如果你希望,我依然还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两下。
“你所有的困难,想不开,还是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三下。
“我会等着你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一下亲在了陈宗缦的手背上。
江桁抬头,撞进陈宗缦惊悚的眼神,轻轻一笑:“现在你知道了,躲也躲不掉了,你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晶鞋公主,低垂着脑袋,比之前见到时略微宽大的病号服和凸出的锁骨都让他心疼万分。
江桁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窗外,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我才是病的不轻啊。”
像是在对陈宗缦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两年的时间,观察一个陌生的女孩,原本只是为了帮朋友一个忙,却在这一年半的时间中不知不觉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然后在女孩出事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开了那张精神证明,却不知道该如何交给女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了面说什么呢?
嗨,初次见面,我认识你两年了。
还是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报告地给他?
无论是哪一种,江桁都没有做。
他把报告给了自己的一个老朋友——现任T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千叮万嘱,一定要把报告送到法庭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甚至在递出报告之后,他依然没有找到这样做的理由。
直到那天他在警车上,看到了从后箱的担架上抬下来的女孩——他的病症才开始逐渐显现出来,好像迈了一年半的种子,在那一刻突然开始发芽。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大家道个歉!今天临时去了一趟老校区,回来就十点半了....所以....对手指....大家能理解我咩~
再说回正文(=__=)呐!
江医生其实是一只痴汉....尾随我们小缦缦两年然后伺机潜伏在她身边,然后一朝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