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缦也没有想到,她这一躺就是两个星期。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长毛了。
从医院转移回自己的病房,看到这个久违的电视机陈宗缦几乎要眼泪汪汪了,她第一次由衷的感谢,自己住的是一间钻石房,否则非闷死她不可。
此刻她正大喇喇的指挥指挥着张小红把她吊在半空中的腿移到另一个方向,原因是那个调换正好垂在她的脸前,挡住了她看电视......
“你就知道指挥我。”张小红站在凳子上使劲够上面的吊环,累得气喘吁吁,“怎么也没见你敢使唤江医生?”
陈宗缦笑的很贱:“他这不是公务繁忙嘛。”她耸耸肩,“再说了,这可是你亲自答应的,‘你伤好之前我当牛做马。’”她眼珠子转转,撇着嘴,就差唱起来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的哟~~~”
张小红狠狠瞪了她一眼,认命的搬着陈宗缦重重的石膏腿:“话说江医生呢,最近怎么也没见过他?”
陈宗缦给自己从果篮里挑了一个橘子,扒光衣服递给张小红:“他去美帝进修去了。”
“你怎么能放他走?”张小红惊讶的瞪大眼,“你现在这个样!”她扫了一下几乎半身不遂的陈宗缦,下巴都合不拢。
陈宗缦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在这里难道我的伤可以好的快一点吗?切~”
“你真牛。”张小红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陈宗缦给自己又剥了个橘子,一瓣一瓣丢进嘴里。
其实这件事是很久之前就定好的,虽然她受伤这件事事出突然,但江桁非常果断的把这件事推给了黄乐,说要留下。
后来黄乐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跑过来告诉陈宗缦。不是他不想去,他告诉陈宗缦,这次上课的教授是江桁一直最崇拜的偶像,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讲课。
她听了以后十分矛盾。
这几天江桁一直跟她在一起,虽然没有特别的照顾她,也只是坐在一边翻书看杂志敲敲电脑,陈宗缦就觉得异常安心,心里那种恐惧也淡了很多。
至于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桁没有问,她也没有主动说。
知道这件事以后陈宗缦纠结了一天,脑子里两个小人来回打来打去,终于,在一天傍晚,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听说你把去美帝那事儿推给黄乐了?”
江桁把热毛巾捂在她手上,两只手托着她的手掌,淡淡的回了一声:“嗯。”
“机会很难得吧。”她问道。
江桁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细细的擦拭着她的手指:“还好吧,只是一个普通的课程而已,以后机会多得是。”
陈宗缦听了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要不你还是去吧,也是难得......”
“你看我烦了?”江桁猛地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宗缦。
陈宗缦急忙摇头否认:“怎么会呢!”
江桁勾勾唇角,在昏暗的床头灯下,他的轮廓格外明显,仅仅是一个笑容,就让陈宗缦的心都融化了,也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不过第二天她醒来以后,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又跟江桁提了一遍,软磨硬泡了半天,最后答应他等他回来以后一定活蹦乱跳的,江桁这才勉强同意。
不过还是拖到了离开期限的最后一天才离开,这样陈宗缦也心满意足了。
但是江桁走的第一天,陈宗缦就后悔了。
她发现江桁在房间里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江桁一走,整个病房就像是被搬空了一样,连温度也跟着他一起去了美帝,冰冷冷的床板,冰冷冷的墙。
陈宗缦好几次打电话的时候都想哭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陈宗缦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其实她的内心中,还是希望江桁能够留下来的。每天晚上江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无数次的叫嚣,呐喊,好几次甚至差点冲出口,但是最后都生生咽了回去。
她在逼自己。
逼自己学会独立。
所以她才会这么急切的让江桁远离自己。
虽然江桁曾经明确表示过不怕她麻烦,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一天,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至少不会拖累他。
所以即使再害怕,午夜梦回的时候被惊醒多少次,她都会自己扛下去。
这个过程,她希望江桁可以不在。
她希望当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开朗的陈宗缦,她不想做凌霄花,她想作一颗橡树,和他并肩而立。
话虽如此,陈宗缦半夜还是经常被噩梦惊醒。
在梦里,刘青恶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掐着掐着,那张脸突然开始发生变化,一会儿变成江婉之,一会儿变成安格斯,最后还有满脸是血的父亲。
陈宗缦“啊!”的一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她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房间里只剩下陈宗缦剧烈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
睡意全无。
陈宗缦歪着头看着外面的护士站,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周围一片寂静,但不知怎么的,陈宗缦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能是噩梦还没散去的原因,她莫名其妙的有点心慌。
自己试图平复了半天无果后,陈宗缦还是按响了护士铃,要来了安眠药吞下,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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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醒来以后,果不其然,出事了。
陈宗缦是病人,而且是不能活动的病人,没人管她睡到几点。
第二天自然醒之后,破天荒的,张小红站在自己的床边,脸色复杂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宗缦投去好奇的眼神,她也是躲躲闪闪的避开,故意岔开话题。
吃完饭后,陈宗缦主动提出了要坐着轮椅出去晒晒太阳。
“天这么冷,还是算了吧。”张小红看了一眼走廊窗户上结的一层厚厚的霜花,说道。
陈宗缦撅撅嘴抗议:“我在这个病房里再呆一会儿,就能长出蘑菇来了!”她的手腕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重伤原本就在腿上,坐着轮椅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张小红还是不同意:“你还是安稳点儿吧,我可是被你整怕了,上次的事你缓过来了我可没有,要是再来这么一出我非疯了不可!”
张小红被打晕的那次,虽然她醒来之后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江桁他们,但当他们再回来这里,看到倒在地上满身伤痕的陈宗缦时,她心中的震惊,难过,后悔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江桁。
她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过能保护陈宗缦的那些话,真想狠狠地搧自己两巴掌。
所以陈宗缦醒来以后,她更加细心的照顾她,只求她快快好起来,能够抵消一点自己心中的后悔与歉意。
看到张小红那么坚持,陈宗缦也不忍继续要求,也只好叹了口气,说:“那你把我推到窗户口坐一会儿行吗?”
张小红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按按钮叫来了护工,把陈宗缦从床上移到了轮椅上。
她的两条腿一只打着石膏,一只裹着绷带,就像个笨拙的木乃伊,经过床边的时候,看到窗户上反射出来的模糊的影子,陈宗缦自己都被自己现在的样子逗笑。
张小红把她放在门口,转身去护士站取了个小椅子,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因为开着窗,两个人都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坐在窗口,其中一个还翘着脚,造型十分犀利。
楼下就是后院,陈宗缦一低头,就能看见几个小黑点在下面移动着,好像是在打雪仗。
“唉......”陈宗缦叹了口气,突然扭头看向张小红,严肃的问道,“小红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小红“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陈宗缦严肃的说道:“我是喷火龙,不信你看。”然后抬起头,鼓起腮帮子,冲着天空狠狠吹了一口气。
一股白气自她口中喷出。
“厉害吧!”她回头看着张小红,脸上的表情很得意。
张小红则是深深的惊恐,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没办法,精神病的世界太先进,她这个凡人实在是跟不上......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五病区的事儿?”几个护工从走廊一头走过来,陈宗缦老远就听到她们的交谈声。
另一个护士接到:“当然,你是没看见,昨天半夜警车都来了,今天早上也是,好像还来了几个记者呢!”
“大惊小怪。”一个年级听上去颇大的护工开口,“我们院这种事多着呢,你们刚来没见过,在我们这里死的病人,死法千奇百怪,现在就被吓到了,以后岂不是要被吓破胆?”
一听到“死”这个字,陈宗缦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她们转过这条走廊,陈宗缦才扯了扯张小红的袖子,扭头问道:“昨天晚上五病区死人了?”
张小红点了点头。
陈宗缦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就像那个老护工说的那样,精神病院死个个把病人还是不那么稀奇的。
不过她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张小红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听说是半夜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厕所里,死状挺恐怖的,是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发现房间里没有人,才进去用手电筒那么一扫,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
陈宗缦“啧啧”了两声,有点不寒而栗:“谁啊,这么可怜。”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宗缦这句话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话刚出口,就发现张小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一场演唱会,激动地不能自持,所以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看到有妹子被昨天的作者有话说骗到,心里突然有点成就感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