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道:“小兄弟,‘侠’字我无论如何担当不起,‘郑大侠’的称谓,以后不可再提。”傻根道:“你适才的所作所为,便不失为一个‘侠’字,怎地会担当不起?”郑安还未说话,江芯月抢先道:“他所作所为,其目的就是为了抢夺七彩珠,自知心术不正,如何能说得上是侠?”郑安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小脸上的一双红肿且有神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微微点头道:“江小姐说得不错,我不但不是侠,反而还是一个劫人财物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盗。”
傻根道:“郑大侠……”郑安道:“小兄弟,你如果我不嫌我年纪老,就不妨叫我一声郑大哥吧,这‘郑大哥’三字,轻易我还不让人叫。”
“郑大哥……”傻根刚叫出口,江芯月便道:“这三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为什么不让人叫”郑安抬头半晌道:“我有个好兄弟,他就叫我郑大哥,可自从十多年前一别,便再也未见过他,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刚才你们所说的‘侠’字,用在他身上,那便非常非常的贴切,实至名归。武林中人称呼他一声‘少侠、大侠’,那绝不是恭维讨好之言,而是发自腑脏,出自真心。”
眼前刚毅果决、神情悍然的郑安是自己十分敬佩的人,他口中说的这个令天下武林人士肃然起敬的人物,更令傻根悠然神往,正想问他是谁,江芯月却又转移的话题,问郑安道:“那我也叫你一声大哥好吗?”郑安微微一笑道:“叫叔叔好些。”江芯月撅起嘴巴说道:“你要抢我父亲的宝珠,怎还能做我叔叔?”不等郑安说话,又道:“从北追踪至南,这宝珠对你一定很重要,怎地抢到了却即转手送给这位素不相识的小伙,这七彩珠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想占为已有?难道便是因为它会发光?”
江芯月对于父亲的事知道不多,这颗七彩宝珠子在父亲手中时间不长,于它的来历价值更是一点不了解。江芯月所问也正是傻根心中的疑问,侧过头注视郑安。
郑安双眸目光顿时黯淡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悲凉的神色,转头望着窗外,良久良久不语。蹄声得得答答,声声入耳,每一响声,都在敲击着三人的心房,车厢内刹时间静了下来。
江芯月感觉到自己的问话触动了郑安的心底,勾起他内心的无限伤楚,不敢再追问下去,一旁默默坐着,心中思绪翻飞不定。
就在两个时辰前,自己旁边还坐着父亲与妹妹,一路有说有笑,快乐无忧,突然那车夫勒马停车,爹爹问怎么了,岂料噩梦就此开始,揭开车帏发现前路拦了五人,那些人喝令爹爹交出七彩宝珠,爹爹将宝珠视为身家性命,当然没有就范,还没说得几句,爹爹便被店小二一剑杀死,自己和妹妹吓得抱成了一团,惊恐无助,悲痛交杂。现下虽然得留下一条性命,然而至亲的妹妹却怨恨自己没保护得了宝珠,负气出走,她去了那里?此处人生地不熟,她会不会遇到危险,要是再碰到坏人,那怎么办好?既担心妹妹安危,又想到爹爹永远离开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悲痛心绪阵阵袭来,终于禁不住抽咽起来。
傻根见她突然哭泣,虽然想安慰,但不知从何说起。
郑安对身边的事不闻不问,双眼只注视着窗外,心底一股股凄凉悲怆感觉传来,自己锲而不舍追踪了数年之久的七彩宝珠,最终得握在手心上,可是还未握暖,转手便送出去,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服食,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如此作为,她会怨恨我吗?这样做,实是对她巨大的不公平,我对不起她,此事一了,我便回去与她一块儿长眠,其实,我早该这样做,早该这么做!
他陷入沉思当中,江芯月虽在身边哭得悲切,却是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一路无话,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雨,马车进入广州城内,挨年近晚,城内大小客栈住满了客人,竟无一间空房。雨越下越大,三人全身早已湿透,郑安和傻根还好,江芯月已是冷得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手脚冰凉,全身抖个不停。傻根突道:“我有个朋友在广州城内,眼下不得已,只好先去他那儿借宿一晚。”郑安道:“你怎不早说,江小姐都要被冷出病来了。”瞧向江芯月,赫然发现她双颊潮红,伸手摸去,触手生烫,竟是发起高烧来。
傻根心下十分愧疚不安,呐呐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位朋友……不,不是,是不认得他。”郑安听他言语前后矛盾,急道:“别多说了,赶紧去。”傻根下车问明杜发府邸所在,坐在驾驶位上,冒雨策马,往杜府进发。
到得杜府门前,傻根下车将门拍得呯呯直向,仆人打开门,傻根劈头就问:“大叔,杜发杜少爷在吗?”
那仆人道:“杜少爷不在,三天前出门,到现在还未回来。”傻根大失所望,冰冷雨水从脸膛如淌下钻入身子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冰凉,怔怔站在雨中。
仆人见得他大冷天站在冰雨当中,便道:“小伙子你不冷吗,你找我们少爷,他不在,你可以进府中等他回来啊。”傻根禁不住大喜,他听黄六少说杜发为人豪爽重义,不想他家的仆人也是如此好相与,一把握着仆人的手,连声多谢。仆人说道:“来避雨的人今日可多呢。“拿来三把油布雨伞,将三人引进府中花厅,郑安腿脚不便,由傻根背着行走。
只见厅中人影绰绰,西首生了好大一堆火,十多个人团团围着,在火旁烘烤给雨淋湿了的衣物。这群人身穿暗绿色或青色长袍,各人身上带着兵刃,是一群武林人士。厅上站着四个捕快打扮的汉子。这四人也是刚进来避雨,正在解去湿衣,斗然见到与郑安傻根同行的江芯月,不由得眼睛都是一亮,他们眼光本来落在人群中的一名女子身上,但自江芯月进厅后便再也移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