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倒身边这五人不难,但府内高手如云,引发动静后想要逃出去怕是不易,傻根心如电转说道:“五位军爷来得正好,我是黑云堡的弟子,刚从师父房间里出来,乌灯黑火的,我找不到回路。”那名年轻军官半信半疑道:“黑云堡的弟子?那你为什么走得这样鬼鬼祟祟?”傻根脸不改色说道:“我和卢大师哥和钟三哥出了师父房间后,他们说我没有方向感,一定找不回归途,我气不过便跟他们赌一把,那知这都督府又大又复杂,我转来转去找不着,心中羞愧不已,因此……因此走起来就有点、有点偷偷摸摸,请五位军爷莫怪。”年轻军官还是不信,道:“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黑云堡的弟子?”傻根道:“怎样证明?不如这样吧,你们带我回屋,由我胖师兄来帮我验证。”
卢烹虎矮如冬瓜,都督府的众人大都对他印象深刻,年轻军官一听他这么说,心中疑虑消掉大半,说道:“他们住在那里?我带你过去让他领人。”傻根怎么知道卢烹虎和钟二娃住那里,脸露苦色道:“军爷,我只记得我们住的那间屋有门有窗,具体在那里,这可就难倒我了。”
五名兵士一听,禁不住都笑了起来,一人道:“这位兄弟可真有趣,你在这儿也住得几天,竟然只记得居住的房屋有门有窗,你为什么不说那间屋子有墙有瓦呢?”众人一听,更加嘲笑起来,傻根讪讪笑道:“让众位军爷见笑,小弟对环境、地形、方向有天生缺陷,是个十足的路痴,不然卢大师哥也不会跟我打赌。”那年轻军官道:“如果我们不出现,你岂不是一个晚上都在寒风中悠转?”傻根道:“那倒不会,如果亥时我还回不去,卢大师哥会出来找我。”军官道:“你们这样在都督府瞎转十分忌讳,林毅,你去问问贾管事,看看黑云堡的弟子被安排住在那间客房。”一名兵士应道:“是。”转身离开。
傻根从怀中掏出一块一两多重的碎银交到军官手里,惭愧笑道:“因我经常迷路,怀里不得不放上几块银子用以感谢好心人,小小酬劳,请军爷收下。”那名军官推辞,正色道:“兄弟当我是什么人,带你回屋是我的责任,你给钱,那是看不起我。”傻根硬把银子塞进他手里,道:“在下那有这样的意思,兄弟误会,俗话说好心有好报,你有好心,若没有好报怎么成?”那军官推辞几下便收了下来,说道:“兄弟太客气,兄弟怎称呼?”傻根道:“在下姓钟,军爷贵姓?”军官道:“我叫郭仁杰,兄弟入黑云堡多长时间?”傻根见他放下戒心和自己套近乎,心中一动:“何不顺势问问杜伯父他们关在那里?”便道:“小弟自小就在南门庄主门下学艺,屈指算算,已有一十二年了。”郭仁杰脸露出羡色,说道:“钟兄弟年纪轻轻,便被南门堡主带在身边,可见武艺一定十分高明。”傻根道:“不是吹牛,论武艺,我在黑云堡弟子中可排得入前十,不然我这大路痴怎会被堡主看重?如果有时间,咱兄弟俩可以切磋切磋。”郭仁杰道:“切磋就免了,兄弟还是指点指点我好些。”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那叫林毅的士兵回来报告道:“郭队,黑云堡弟子都住在迎月楼。”郭仁杰一搂傻根肩头道:“兄弟,走,我带你回去。”傻根勾着他的背,边走边道:“郭爷,杜为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造反想黄袍加身,富人的心思咱们穷人可真是弄不懂,可能是舒服日子过久无聊。”郭仁杰道:“嗯嗯,今朝命令刚下时,我们所有人都感不可思议,那杜为平时多以乐善好施的脸孔出现,那知竟然是一个野心家,料不倒啊。”傻根道:“天下比他富有的人多了去,但比他胆子大的人,却还真没几个,不知他关在那,真想去见识见识。”
郭仁杰停下脚步道:“杜贼是朝廷重犯,我们李都督放心不过,把他们一家都关在本府地牢中,没有都督命令,谁也别想进去见他们一脸。”傻根道:“哦,难道郭兄弟也没办法?”郭仁杰道:“钟兄弟不是笑话人么,我如果有这么大权力就不会在寒风中守夜,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床上抱着老婆么?”傻根道:“兄弟太过谦,嘿嘿,你知不知道李都督请我们堡主过来有何贵干?”说完笑着看向郭仁杰。
郭仁杰小声道:“我听说哪,把南门堡主请过来是为杜为造反之事,是不是?”傻根嘘一声道:“天机不可泄漏,你知道就好,可别到处乱说。”心想黑云堡果然是为杜为之事而来。
七人走了一会,郭仁杰指着前面一座三屋小楼道:“钟兄弟,前面就是迎月楼,记住了,你住的是小楼,不是平房,那么明显的特征,不知你为何只记得有门有窗,真是怪事。”傻根停下脚步,从怀里又掏出一块银子,说道:“郭兄弟请留步,因我和师兄打赌五两银子,你们送到这儿就可,不然……不然,嘿嘿,你懂的。”郭仁杰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银子道:“好,不过我怕你一下子又忘记,还是悄悄送你到楼下罢。”傻根道:“多谢郭兄弟好意,在下只是路痴不是白痴,请放心。”
郭仁杰道:“回去后别到处乱走,幸好你遇到的是我,不然定会闹起乌龙,惊动李都督或是南门堡主,那可就大大不妙。”傻根点点头,缓步往迎月楼行去,走十余步,回头对五人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小楼二楼亮着灯,傻根悄悄走至楼下,回头再望,已见不着郭仁杰等人身影,心中先自定下来,不敢上楼,轻步绕到小楼背面坐下,希望能听到些什么。
过了一会,楼上传来卢烹虎的声音道:“三师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阴沉着脸,两师兄弟这样木口木脸对着,有意思吗?”钟二娃没有说话,卢烹虎又道:“做决定的是南门师叔,又不是我,你怪我,似乎有点不近情理。”钟二娃道:“嘿嘿,大师哥,你说得此事似乎跟你无关,我问你,师父被恶贼所杀,你这大半年可有起过半点报仇之心?还有,小姐吩咐我们去找另外一颗七彩宝珠,你可有听进耳里放在心上?”
卢烹虎道:“我断手刚好,那有能力去想那报仇寻珠之事,再说,咱们黑云堡不是南门师叔主持吗,报不报仇是我能说了算?”钟二娃冷笑道:“可笑,可笑。”卢烹虎怒道:“三师弟你说什么话,有什么可笑的?”钟二娃道:“平时没见你们怎么提起师门的血海深仇,不知今日又为何提了起来?”卢烹虎道:“你这话中有刺,我可不爱听。”
钟二娃哼了一声道:“不爱听也要听,大师哥,你身为我们佛山总部一千多名兄弟的领头人,不但没有负起应有的担当,对南门堡主诸多不合理的要求千依百顺,献媚谄肩,违背众兄弟的意思捉拿囚禁小姐,累得多名兄弟无辜丧命,现下对庄主与李都督合作之事不加劝阻,更举双手赞成,大师哥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将黑云堡推入深渊之举哪。”
“三师弟,你大胆……你……刚才在师叔面前为什么不说,这个时候你对我埋怨有什么用?软禁小姐之事,是经过大伙儿商讨做出的决定,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再说……再说我、我一个人怎和南门师叔抗争?”
傻根看不出卢烹虎脸色,但从其语气可知他已是气急败坏。
钟二娃冷笑道:“谁说你是一个人,只要你立场坚定些,我们从佛山过来的兄弟会不站在你一边?你对南门师叔亦步亦趋的讨好,众兄弟看在眼里,个个无比失望,没有一个心中瞧得起你。”
“住口,放肆,你胡说八道,众兄弟谁……谁……瞧不起我?”
“所有本部过来的兄弟都瞧不起你,不单止我,今天我把话挑明,你们爱和李都督合作,你们尽管合作,我是不会做那昧心事。”
“钟三弟,你敢不听南门师叔的话?”
钟二娃冷笑道:“你也只叫他是南门师叔,而不是南门堡主,恩师不在,按理我该听从师叔的话,可是难道错误已极、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命令也要听?大师哥,我劝你还是要分清是非黑白,心中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放肆,钟三弟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来教训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哥?”
“……”
傻根听着师兄弟二人吵架,心道这个钟二娃今晚怎地这么大胆,竟然不惜和南门来风和矮冬瓜反脸,难道李都督请求他们做的事大昧其良心?这事既然和杜伯父一家有关,会不会是李都督请他们做不利于杜伯父之事?傻根心中一动,更加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得卢烹虎喝道:“钟三弟,你再胡语我可要告诉南门师叔,别说我不顾师兄弟情义。”钟二娃道:“去啊,去啊,楼下就是南门师叔的弟子,迟早都会知道,大师哥你不如去争个头彩,好好表现一番,将来必受重用。”
傻根心想:“钟二娃脾气太大,口不择言,以后,不,只怕眼下就有苦头吃。”
心念刚起,“啪”的一声响,一记响亮耳光从楼上传下来,卢烹虎叫道:“三弟住口!不想混了吗?”紧接着窗格响动,一个人影从中飞出来,落在三丈余远的假山上,叫道:“大师哥,咱们兄弟几十年,我不想和你动手伤了情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傻根吓了一跳,立即缩身阴暗角落里紧贴墙壁,卢烹虎从窗中探出身,挥手叫道:“三弟,你别做傻事,快回来,一切还有商量。”钟二娃道:“大师哥,咱们志不同道不合,后会有期。”
突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傻根背后传来,仿如说话之人就在身后:“钟贤侄,你想背叛师门吗?”正是南门来风的声音。傻根一颗心怦怦乱跳,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怎地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办好,逃不逃?一时拿不定主意,呆呆站在墙边一动不敢动。
钟二娃吃了一惊,叫道:“南门师叔,你竟然在这。”话音微微发颤。南门来风冷哼一声道:“丢人丢到都督府,太不像话,快回来息事宁人,此事咱们日后再说。”钟二娃自知已得罪了南门来风,将来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把心一横说道:“南门师叔,你的事师侄不管,师侄这就离开。”说完纵身一跃,往黑暗中钻去。
“钟贤侄,你给我留下来……来……”
“来”字未绝,一个黑影迅捷无比从小楼旁晃过,追向钟二娃。卢烹虎也从窗户中跳下,叫道:“钟三弟,钟三弟,快回来。”一溜烟消失在眼前。
这时候,一楼房间灯光亮起,这一番暄扰闹的动静不小,再不逃便要被发现,傻根当机立断,闪身跟在卢烹虎身后往府外逃窜。
跃过墙头,钟二娃、南门来风、卢烹虎三人身影已然消失,傻根望望身后,没有人追来,即往孙起家中奔去,转过两条大街,一人从身边快速掠过,瞧身影正是钟二娃,傻根刚想:“真巧。”突然眼前一黑,一只大鸟从头顶飞过,猛扑向钟二娃。
那大鸟扑得好快,瞬间追至身后,钟二娃无从躲避,回身劈出一掌叫道:“南门师叔别逼我。”南门来风挥左手格开,右手一掌拍出,冷冰冰道:“背叛师门是什么下场?”钟二娃闪开师叔攻过来的一掌,回了一招“平阳落秋”,道:“我不是背叛师门,我只是对你的做法不满,你能代表师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