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根压下惊惶之情道:“我谁也不是。”李照道:“那你为什么要抢黑云堡的人?”傻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李照嘿嘿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下巴一点指向钟二娃,傻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李照道:“南门庄主是在清理门户,黑云堡门户之事,似乎轮不到你来管。”傻根道:“哦,哦,我还以为这人遇到强盗打劫,原来如此,那看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过事已发生,该怎么收尾好?”李照盯着他沉吟半晌,说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傻根道:“哦,哦,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满嘴谎言的贱人,十句话里没有半句真。”
傻根道:“我性格跟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难道是容貌相似?”
李照微微摇头道:“你跟我回去,听由南门庄主发落罢。”
如落在南门来风手上,命将焉存?傻根立即摇头道:“不。”李照道:“由不得你说不。”话音未落,纵身扑上。傻根急蹬而前,挺刀直刺横削,李照见他不退反进,刀法精妙已极,猝不及防之下二指按在急掠的刀身借势一弹,从傻根头顶上飞过,落在脊背龙头上,喝一声彩:“好胆识!好刀法!”傻根也喝彩道:“好轻功!好指法!”
两人哈哈大笑,笑声甫落,李照晃身再攻,以空手斗傻根逆刀。傻根展开天残刀法横拒竖挡拆了十几招,突然对方道:“小心了!”其身影从最出其不意之处、最不可思议之时出现在面前,双掌连拍,啪啪两下,两掌正正击中他左胸、右胸,傻根“啊”的一声大叫,逆刀脱手,翻身飞起,砸破瓦面摔落屋子内,那青砖瓦屋经受不住傻根和胖虎的两下重砸,喀嚓喀嚓声响不绝,屋顶瓦片纷纷坠下。
李照嘿嘿冷笑数声,走到钟二娃身前瞧了一眼,见他七窍出身,脸如白纸,眼看是不活了,纵身下地,,两目圈转,陡然间吃了一惊,只见破屋内只余昏迷未醒、被瓦砾埋了一半的卢烹虎,而傻根已然不知去向!按照李照估算,傻根被他打两掌后不死也得重伤,怎还会有力气逃走?这实是大出意料之处,他在屋内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打开的房门上,迈步走出房门。屋外是一个小天井,天井摆了四个半人高的大水桶,水桶里装着一尾尾鲜活的鲩鱼,其中一桶鲩鱼特别多,水几乎要溢了出来,这户主人家是个断了一条腿的卖鱼贩子,屋顶闹了半天,早已将他吓醒过来,拄着拐杖战战兢兢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惊惶失措之色。李照顺着血迹走到鱼桶边,望了望桶里的鱼问主人家道:“那人呢?”鱼贩子指着身后一间屋子道:“他……他进了后……后屋好像从窗子里头跳了出去。”
李照闪身进屋,即时又出来,走到鱼贩子跟前,两道凌厉目光射在他脸上,“他在那里?”鱼贩子五十岁左右,双眼惊慌无神,颤声道:“他真的进屋里去了,我……没敢进去看。”李照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衫拉近,冷冷道:“你说谎。”鱼贩子全身如筛糠一般震个不停,道:“大爷饶命,小的没……没骗你,那人摔下来后立即出来,开始可能是想喝水,后来便飞身跃入房间,小的没敢跟进去,确实不知他去了那里。”
“飞身跃进去?不是走或爬进去?”
鱼贩子道:“不错,我连他脸也没看清,便已入屋。”
李照哼了一声道:“你若敢骗我,等着受死吧。”手心内力吐出,鱼贩子即时飞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鱼桶上,啪的一声,溅起水花无数,更有几条鲩鱼随水浪荡出,在地上活蹦乱跳。李照再入里屋,从窗口跳出,顺着巷子追了下去,奔走一会还未见得傻根背影,心中越发疑惑,他中了我六成力的大悲雁掌,别说没可能飞身入屋,便是爬也爬不进,怎可能走得这么快,难道那里出了差错?走着走着不由得停下脚步,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身受重伤,如果还有行动能力,第一时间应该就逃走,绝无可能走去鱼桶那喝水或洗手之类的,只有傻子才会这样,其中必然有问题。”想到此处,心中一动,立即转身回去,从窗子回到天井,瘸腿鱼贩子已然不知去向,去看那鱼桶,几乎满泄的那只桶水位下降,和另三只差不多。李照刹时间明白一切:“好狡猾的家伙,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搜出来。”跃上屋顶,但见夜色沉沉,四下里银裹霜铺,更无一个人影,心念一动:“瘸子带着一个受了重伤之人决不能在这瞬息之间,便即逸去无踪,定然伏在左近。”绝不能让他们逃了,伸手拔出长剑,展开身形,在民屋四周迅捷异常的游走了一周。
朦胧月影下只见一个紫袍汉子提剑疾行,黑暗中剑光耀眼,幻作了一道白光,在鱼贩子家周围数十间屋舍外绕行一圈,此人轻身功夫之高,已入江湖中第一流好手的境界。李照奔行虽快,但四周屋角、树木、草丛各处,没一处能逃过他的眼光,不见有任何异状,当即又跃回破屋里,一手一个把奄奄一息的胖虎和钟二娃带出屋,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箭炮来,走到街道之中,晃火折点燃了药引,向上掷出。火箭炮扶摇直上划破苍穹,尖锐声音响起,绵绵不绝。不一会儿,两队骑兵从街道两头赶来,李照传下命令,立即封锁各处要道,无论如何要抓住鱼贩子和抢人的傻根。
南门来风随后也赶了过来,观察两个师侄的伤势,从高空摔下的钟二娃七窍流血,脸如白纸,五脏震伤,手脚各断一根,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卢烹虎口喷鲜血,胸前肋骨断了四根,后脑骨破裂,同样伤得不轻。南门来风将深厚精深的内力输入卢烹虎体内,想要唤醒他查知敌人是谁,可直输了大半个时辰,卢烹虎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连脸色也不见好转。李照指着钟二娃道:“南门庄主,胖兄一时三刻救不醒来,便快问问他罢,我看他捱不了多久。那小子既然救他,说不定两人相识,再问问他说了什么没有。”
南门来风刚才输送真气给卢烹虎已消耗不少内力,是自己带来的人惹下麻烦,无论如何也要处理好,当下脸色郑重点点头,盘膝而坐,单掌按在钟二娃小腹,催动内力把真气输入钟二娃丹田内,过了良久,南门来风脸上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现出,头顶白汽缠绕。钟二娃眼皮跳动几下,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南门来风加紧催送内力,又过一会,钟二娃缓缓张开眼睛。南门来风又输半晌收回手掌,温声问:“钟贤侄,你觉得怎么样?”钟二娃微微转头看向他,说道:“南门师叔,我……我不行了。”南门来风道:“二娃,你不会死的,师叔会医治好你的伤。那带你走的人是谁?”钟二娃脸上露出迷惑之色,过了片刻才道:“啊,师叔指刚才那个人么,他,他是……他是……”李照和南门来风双眼盯着他,期待他说下去。
“他是谁?”南门来风忍不住问。
钟二娃道:“他是一个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你认不认得是谁?”
钟二娃微微摇头道:“我从未见过他,不认识他。”
南门来风和李照脸上显现失望之色,难道真如李照听傻根说的那样,他出手救钟二娃只是打抱不平?南门来风又问:“你跟他说过什么没有?”钟二娃道:“没,没有,我摔下来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南门来风与李照对望一眼,虽然不信钟二娃之说,但他身体如此虚弱,根本经不起折腾与逼问,便道:“二娃,你安心休息,今晚之事师叔就当没发生过,不必顾虑。”
再说傻根被李照一掌打中,从屋顶跌进屋里。刚刚摔下,一个人影从门外闪将进来,轻手轻脚抱着他出屋,来到小天井中,傻根看清那人脸庞,张嘴欲叫出来:“老熊!”
此人正是巨鲸岛海盗老熊,傻根不辞而别之后,他寻思自己断腿残废,回巨鲸岛已没有地位,再者全军覆没,也没脸回去见大伙儿,便到广州找了一份贩鱼的营生,老老实实做起小生意来。这晚他睡到一半,忽然被隔壁屋顶的声音惊醒,竖起耳朵倾听,知道屋顶上一人正便是日思夜想的傻根,大喜过望,出门来到天井正想叫唤,这时李照赶到,把傻根打伤摔下屋,他便偷偷进屋把傻根救出来。
老熊伸手捂住傻根的嘴,摇摇头,把他轻轻放进一只装鱼的大木桶里,傻根立即知他目的,忍着一口血缩身桶底,以鲩鱼作掩护把李照骗了过去。
老熊把李照骗离开,立即把傻根从桶里拉起来,背起他从前门溜了出去,在暗黑狭窄的小巷里急速奔逃,最后藏身一间废弃的破败庭院里。他把门板拆下,将傻根轻轻放下,见其脸如白纸,气息微弱,外头官兵大声吆喝搜寻,无法带他找大夫,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不是站也不是。傻根睁开眼道:“老熊,我没事的,死不了,休息一会儿就好。”老熊除下他身上湿衣,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说道:“傻根,你先睡一下。”傻根道:“老熊,你去红棉路孙都头的家,我的朋友杜发就在旁边的屋。”老能道:“我怎放心你一人在这,要是官兵搜进来,你连逃的机会也没有。”
傻根道:“快去照办,迟了来不及。”老熊明白事情紧急,也不废话,便道:“好,不过先得把你安置好。”站起身左右瞧了瞧,发现东边角落堆得一捆捆干柴草,眼珠一转有了办法,把傻根搬过去藏柴草堆里,再把门板立回门框上,清理一下痕迹便去寻找杜发。
留下来监视孙起的杜发一直等不到傻根回来,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三更刚过,忽见康王路那边闹起了大动静,灯火通明人声暄哗,心知傻根事发,正拿不定注意要不要去寻找他,突见两名官兵急匆匆赶至,边拍门边叫道:“孙都头,有军情,孙都头,有军情!”过了一会,孙起匆匆开门,问:“怎么回事?”一名官兵道:“有人从都督府里逃走,叶都监要求所有人立即回去待命。”孙起没有多问,叫上陆成功等人匆匆回营。
杜发暗忖:“有人逃了?我爹娘不会武功,不可能是他们。如果是傻根被发现,他们该说有刺客才对,那么这人是谁?”犹豫一会,耳中传来一人的低呼:“杜发,杜发。”杜发扭头一看,只见一人持拐杖掩掩缩缩而来,临到近处看清此人并不相识,心中一动,说道:“来人是谁?”
老熊抬头道:“是杜发兄弟吗,傻根让我来找你。”杜发心中一喜,从屋,杜发立即叫来傻黑,跟着老熊回到傻根藏身之处。揭开柴草,老熊不禁啊了一声,叫道:“人呢!?”只见柴草下空空如也,惟余一滩血迹,杜发伸手摸了一摸,说道:“血刚吐出来没多久,现在追还得及。”拍了拍傻黑的头说道:“傻黑,快带我们去追。”傻黑出门后伸鼻子嗦了嗦,撒开四腿往左首奔去,两人展开轻功跟了下去。
转过三道弯,前面可见一队十余人的官兵,杜发率先追了上去,果见傻根被捆挷拉扯,走三步摔一下,满身血污,杜发纵跃而上,从背后打倒数个官兵,把傻根强抢回来,负在背上回头急奔,被抢官兵大声呼叫,追将上来,老熊和傻黑拦在道上阻挡,瞬间把追兵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