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0章开始刷新,补了六千】
贺兰玦登基后在位一年,便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在皇室宗族中挑选了一批孩子,意图过继为太子提前登基,而他则退位当摄政王辅佐教导。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那些还在催贺兰玦选秀纳妃,又或是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的皇室贵族们,纷纷打起了新的心思。
让皇帝纳妃实在困难,谁人不知道当今天子有多宠爱皇后?
既然皇帝有意退位,何不直接选上自家的孩子,跳过选妃生子,一步登天!
挑选继承人不是儿戏,初选过了还要再养在宫中一段时日,继续观察品性,才能选出最合适的。
宗族们也没想到贺兰玦不是挑个顺眼的就算了,而是把儿子接进宫里,他们就是想动手脚都没法子。
天长日久的,孩子们能为了点心果子装一时,却不能装多时。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江叙看中了一个寡言但心思深沉的孩子,那孩子原是送进来凑数的,是个庶子,生母也早就死了。
江叙观察了一段时日,说他像贺兰玦,太子便就这么定下了。
大部分时间太子都跟贺兰玦在一起学习政务,小部分时间会被江叙撺掇着跟他一起在宫里上树下水。
小太子原先还有些拘束,时间久了便被江叙带得放开了一些,也学了不少蔫坏的把戏。
有两个不好驳面子的皇亲的孩子被留在宫中当伴读,那两个都是小小年纪心高气傲惯了的,合着伙的使坏,却偏偏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被他们看不起的小太子治得服服帖帖。
宫里无聊,江叙有段时间时常带小太子疯玩。
平日里贺兰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次他原本就被繁杂的政务扰得心烦,想去栖梧宫找江叙亲亲贴贴,结果老婆没在。
被他抓住带上小太子偷摸出宫了。
皇帝陛下当即出宫亲自把一大一小抓了回来,大的带到寝宫里用棍子惩罚,小的扔给太傅罚写文章去了。
可怜太子十岁的年纪就要对西北民生发表看法,也实在是不容易。
但江叙就只是在听到贺兰玦吩咐的时候可怜了一瞬,很快便只有可怜自己的辟谷的份了。
好在在这样的魔鬼训练下,小太子成长的很快,十二岁的年纪便能上朝议事了,如此也让朝臣们感到放心。
只有江叙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夜里枕在贺兰玦的腹肌上,开口:“昼儿这么小就背负这样的压力,往后也是一眼能望到头的操心日子,真的好吗?”
彼时贺兰玦刚刚吃饱,神情如野兽餍足后犯懒一般,捏着那根红发带在江叙手上系着玩。
他淡淡道:“他既不想在家族中默默无闻地受人欺负,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有这样的心里觉悟才是,这都坚持不住,如何管理偌大的家国?”
“你有那心思不如多放在我身上,太子心里想的比你清楚,否则早就哭鼻子回家去了。”
江叙撇撇嘴,不想跟他说话。
“还说呢,我把心思放你身上,你现在能分给我多少?当初你刚登基的时候可是跟我说一年之后就带我走遍皇城外的山水,过自由散漫的日子,现在都两年多了吧?”
贺兰玦轻叹了口气 ,捏捏他的指尖,柔声哄道:“快了,西南就快平定了。”
说起西南,江叙便不由想起好友苏徊。
当年卫铮假死,只有苏徊被隐瞒着,卫铮出现的那日,苏徊便想明白了一切。
过后江叙理亏,登门造访了几次都被苏徊称病拒了,他也只得将心里话和歉意写成信送去苏府。
他都见不到苏徊的面,就更别说卫铮了。
不过有前车之鉴,还有他的提点,这次卫铮学聪明了很多,只是每日往苏府里送些东西,人从来没去到苏徊跟前讨嫌。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苏徊来到大眼书局找江叙,他说他不怪江叙。
事关重大,江叙不过也只是局里的一个人,即便是与贺兰玦一同和卫铮合作,最终做决定的也是卫铮,他没有必要为这些事生气。
他把自己关起来一个月,只是在努力理清他和卫铮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眼下看着是没什么阻碍了,卫廷已死,朝局已定,可他还是不能做到坦然地同卫铮重新在一起。
苏徊便发现了,问题其实出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不光是分开的那些年造成的隔阂,更是他们都不会爱所造成的。
他仍然在意卫铮,却不知道他还想不想跟卫铮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他们就算重新在一起,还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产生不可调节的矛盾,能否走到最后。
于是,苏徊亲自登门卫铮新立的府邸,不知同他说了什么。
第三日卫铮便在朝堂上自请前去西南驻守,贺兰玦听江叙说了一些他们之间的事,大手一挥同意了。
其实就算江叙不说,贺兰玦也会同意。
他看中卫铮的将才能力,想用卫铮,可架不住卫铮有个谋逆的父亲,他如今重新回到朝堂,免不了议论嘲讽。
卫铮只有立了功,有了实绩才能站住脚跟。
恰好西南匪患,贺兰玦便顺势派了卫铮去,不过可没有什么大官头衔,他就是个不高不低的职位,去了还要受人管教。
这一去就是两年多,他和苏徊也分开了两年多。
如今苏徊在朝堂上是站住脚跟了,执掌刑部,将积年冤假错案全都翻出来查了个清楚,还得了个苏青天的名头。
属于是事业有成的黄金单身汉,提亲的媒婆都快把苏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苏丞相都应付得头疼,生出把卫铮从边关召回来的念头的荒唐念头,回过神又无语到想给自己一巴掌。
那头在西南剿匪的卫铮先后也立了不少功,靠着实力把官阶升了上去,今年西南那边的云诏国不太安分,掀起了乱子,卫铮带兵正打着。
江叙想起这事,也只有叹气的份。
感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想清楚才行,旁人谁插手都没用。
不过他也看得明白,苏徊的心是挂在卫铮那收不回来了,他喜欢不上别人,最终也就只有卫铮。
根据江叙阅剧情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两人中间就差一个契机,一个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的契机。
没想到这契机很快就来了。
江叙这边前脚刚跟对别人感情问题没什么兴趣的贺兰玦讨论过这件事,后脚贺兰玦就在朝堂上宣读了他收到的西南奏报。
卫铮在与云诏国最新一场战役中从悬崖跌落受了重伤,至今未醒,恐怕时日无多。
苏徊在朝堂上当场就险些失态了,压着心跳向贺兰玦自请前去西南。
贺兰玦微妙地挑了下眉,拒绝了一次,在苏徊据理力争后才点头同意。
下了朝转头就和听闻消息着急赶来的江叙说,重伤是真,昏迷没醒是真,时日无多却不真。
江叙当场用手肘给了贺兰玦一杵子,“还以为你不感兴趣,招倒是不少!我还以为卫铮那小子是真不行了!”
贺兰玦笑而不语,暗地里咬了下后槽牙。
他对旁人的感情问题是真不感兴趣,但卫铮和苏徊一日没有进展,江叙心里就总记挂着,这便算了,他还时常去宫外同苏徊喝酒谈天。
他能忍得了这个?
正巧在御书房里收到了西南最新传来的奏报,贺兰玦扫了一眼,便计上心头了。
梯子他是给出去了,这两人能不能顺杆爬上来,他就管不着了。
……
贺兰玦登基第三年半。
太子年十四,他正式将皇位传给贺兰昼,又命苏徊辅佐太子监国。
彼时卫铮也已打下西南云诏国五座城池,令云诏国献降,他带着满身功勋归京,成为一品军侯。
有这两个出类拔萃的文臣武将辅佐新帝,贺兰玦放心地退位当甩手掌柜,带皇后出宫游山玩水去了。
那时江叙身边已经没了那个高大沉默的护卫的身影,他也知晓了霍影爱钱的原因。
那人沉默寡言,心却是极好的,赚到的钱没有多少花在自己身上,全都用在他行走江湖见到的可怜孤儿身上。
无人知晓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背地里供养着一个收养孤儿寡母的善堂。
霍影的离开在江叙成为皇后的第一年。
人生这趟旅程就像一辆大巴车,走走停停,有人来,就有人离开,江叙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辞。
也在霍影看他的最后一眼中,品尝到了情愫的味道。
回想起从前相处时点点滴滴的细节,江叙恍然,却也只能遗憾。
霍影很好,却也只是很好,他心里早就被另一人占据,除了爱人的位置都可以给他。
只愿从今后,山高水远,各自在心安处平安度日。
告别皇城,江叙开启了新的旅程,那性子不着调的鬼医沈潺,大约在和星辰阁的往来中得知他与贺兰玦的行程路线,不请自来地跟了上来。
沈潺一来,另一个家伙自然也不会在盟主府里闲着,于是这趟旅程就从他和贺兰玦两个人迟来的蜜月旅行,变成了双人蜜月旅。
至于沉枭,早就被贺兰玦扔去管理星辰阁了,听说最近接任务时遇到个泼辣飒爽的姑娘对他一眼钟情要追他,正头疼呢。
另外,对于和萧故渊的关系,沈潺那个死傲娇才不会承认他和萧故渊勾搭上的事,对外都说是好兄弟。
江叙点头,嗯,是好兄弟,感情好到能不穿裤子在一张床上打架,打到隔着木板墙他跟贺兰玦的床板被撞响的程度。
贺兰玦当晚黑着脸拉他起床找掌柜的换房间的样子,江叙能记很久,并且在多年后某次好友齐聚的鸳鸯火锅局上,被酒后微醺的他拿出来当笑料爆了出去。
夜色都拦不住沈潺的脸红得像鸳鸯锅辣汤里的红油一样,死傲娇当即羞愤跳脚,要追着江叙打。
但架不住江叙身边保镖众多,贺兰玦将他护在身后,沈潺指使萧故渊把贺兰玦掀翻,霍影迎了上去,打得你来我往和翻腾的锅底一样热闹。
沉枭在旁边喊加油,他那刚怀有身孕的媳妇也想参与进去,被沉枭眼疾手快拉住。
江叙安稳坐在桌前继续吃火锅,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将红油弹到身上,旁边的贺兰玦掏出帕子给他擦,伺候得轻车熟路,还不忘给他倒了杯冷茶,十分周到。
这样一幅画面落在贺兰昼眼里,也被他记了很久。
比起万里江山,最值得留念的,还是人间烟火。
……
在外游历的第十六年,江叙和贺兰玦回京了。
起因是江叙收到一封家书,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门提亲,要娶他那娇养长大的乖巧妹妹。
说不上是妹控,但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从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团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江叙哪里能接受有人想挖他们江家的好白菜?
江之礼就更不能接受了。
鸡飞狗跳闹了一场,那小子决心建功立业后再回来求娶,这事才算作罢。
回京一趟,三十八岁的江叙也有点折腾不动了,决定在京城歇歇。
他嘴上说着自己老了,但岁月其实格外眷恋他,也包括贺兰玦,两人丝毫看不出上了年岁的模样,反而随着岁月沉淀更有成熟魅力。
在当年的定北王府,如今的和苑里待了几天,江叙想出门走走。
京城变化不大,在街上瞧见熟悉的招牌,他勾唇一笑,拉着贺兰玦走了进去。
掌柜的还是张元容,比起从前老了许多,但笑容和气场却从容了不少。
他们点了些菜,是张元容亲自送过来的。
与江叙对上视线的瞬间,张元容便愣了愣,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这个俊美到令人惊艳的男人,望着这双眼睛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琥珀色的漂亮瞳孔……
记忆一瞬间仿佛穿过岁月将她带回当年,那个最无助的阶段。
张元容惊喜失声:“是您!”
江叙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摇头,笑道:“夫人如今过得好吗?”
张元容含着泪点头:“……好!”
江叙微微一笑:“那就好。”
过得好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