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料想中的两侧及身后的‘半渡而击’完全没有发生,狡诈的闯贼却将之一变,换成了迎面痛击这道大餐。超前享受了大餐的官军百人前队,此刻已然陷入了人间地狱;而后面的大队却搞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状况,仍然拥挤着越过坑洼不平的堤岸,一股脑地闯进小河谷中。
终于,在吞噬掉近两百条鲜活的生命后,河谷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肠鸣,意思是说“我饱了,你们大家随意啊,该哪去就哪去,不要硬灌我了。”
平整的校军场上,刘希尧嘱咐已经跑回来的李强,“强哥,你带人赶紧回援老营!我在这里杀他一个人仰马翻随后就走,千万记住我家李将爷的嘱咐……”
“我知道了,‘守险不守陴’!”通过初次接战,李强对大哥李过的布置很是敬佩,官军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按照大哥先前的调配,一步一个脚印地落入囊中。
“强哥,你一定劝闯王不要恋战,我家将爷说得对,要以杀伤官军的有生力量为目的,不必在意一寨之地之得失,守陴不可得,可退险而守之!”不等刘希尧说完,李强等人已经扬鞭催马向寨内奔去。
刘希尧没时间多想,当时就高喝一声,令旗向下一丢,立时闯军队伍中金鼓齐鸣。金鼓齐鸣是李赤心发明的一种特有战术,专门用于小校场上的号令,听到号令的三百骑兵排着舒朗的横队,左手持矛,右手砍刀整齐地纵马向前,躲过了第一支长矛攒刺的官军,往往在与第二支长矛抗衡的过程中,就被第三支长矛或者是砍刀给送了命。
排着梳子一般队形的闯军整训骑兵,一遍遍地梳理着侥幸冲进小校场中的残余官军,他们并不凶狠的冲杀,只是凭借马力和手上的刀枪,将结成大股的官军杀散,再驱赶出校军场,将他们赶到乱石密布的河谷中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千总规制的近八百关宁战兵,就折损了大半,两个把总更是下落不明;慌不择路的官军为了活命纷纷夺路而逃,争相践踏,短短的时间里,吴三桂麾下近千关宁铁骑的尸体就填满了整个河谷。
还没有跨过河床的官军游击,被逃回来的士卒裹挟在其中,人们没命地逃进了树林里。
被裹挟后逃的游击将军大声地呵斥着,“妈了个巴子的,都不要跑,哪个再跑我砍了他的头!”
他拔出腰刀挥舞着,恫吓溃逃的官军;随后到来的贺字旗下人马,也帮着他弹压住阵脚,混乱逃散的人们方才稍稍安定,直到他们看见了贺人龙的大纛旗,迎着夜风在肆意地招展,这才使得那些惊慌失措的官军不再四处奔逃。
不过刚刚的一场厮杀,却是让官军有了惧意。这种丝毫摸不着头绪的打法,着实稀奇古怪的很,到现在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在小小的河谷中吃了亏,官军中几个久经战阵的领兵将校,一时间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杀散了小校场里的官军,刘希尧立即吩咐传令“所有将士,均不得打扫战场,不许捡拾官军遗落的刀矛兵器、以及一切辎重,全队立即后撤,退到寨内防守!”
参加本次战斗的人里,大部分是来自各寨大将们的军中,他们很多都是富有作战经验的将校。在他们看得出来,虽然当前的一仗疗效很显着,不过是将官军千人队中的大多数打散使其溃逃了,真正被杀和践踏致死的敌人不过两、三百人。
不如趁着官军新败,大队随后掩杀,或许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说不定可以一战击退偷袭的官军。
无论身边的人们如何抱怨,刘希尧只是冷着脸,重复着一句话;“这是我家李将爷的既定方针,哪个不服可以战后找我家将爷分说,现在都给我退回寨内防守!”
尽管‘一只虎’李过的威名声震闯营,但是他的虎威只限于自己的前锋虎贲营,郝大勇账下的副将点灯子就与李过素来不对付,此刻他更是不买刘希尧的帐;同点灯子一样,也有不少其它营寨的军将不认可刘希尧的决定,他们主张趁你病要你命,于是点灯子就与自己相熟的人们商量,准备乘官军败退之际,自己随后掩杀,获取最大的战果。
刘希尧的声望根本无法慑服点灯子这些人们,无奈之下,他只得大声督促来自闯军老营、虎贲营、以及总哨刘宗敏大营的人们,赶紧随自己回退守寨。
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马二保引着刘希尧等人刚刚上寨不久,那些敢去追杀官军的人们,就有人陆续侥幸逃了回来。负责守寨的大头领带着自己的人,将陆陆续续逃回的人们归拢到了一起,二百七八十名悍勇的将校,回来的不过十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大头领悄悄来到了刘希尧的面前,他低低的声音禀报道:“小刘将军,这些人还带回来两个官军的俘虏,你要不要看一看?”
刘希尧感觉纳闷,就让他将两个俘虏押了上来。
关宁军把总陈家豪与自己的亲随土牛儿,是第一批落入河谷圈套的官军,陈家豪素有急智,他发现前面情况不妙可是已经晚了,自己被几个随后而来的人们一冲,便跌入到了雪下,土牛儿见老爷掉入雪坑自是舍命来援,他拼命将几个人拉出雪坑,却发现并没有把总陈家豪。
刚刚被自己救出了几个关宁军校,眼见生机乍现,他们岂能在此坐以待毙,几个人顾不上救援自己的恩人土牛儿,连滚带爬地起身就向后跑,哪成想,他们才站起身,刘希尧的箭雨就到了,几声惨叫过后,这些变成了尸体的关宁军校复又被踩进了雪坑之中。
土牛儿已经吓傻了,他不敢出声不敢哭,只是呆呆地蹲坐在地上,直到后面的人们被他绊倒,重重地砸在他的怀里,土牛儿这才如梦方醒,他大声惨叫着向河谷中央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