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赤心不敢再去看红氏的那张脸,他挥手止住刚要开口说话的红氏,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回去,而且是我一个人回去!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讲完,因为即使你跟我一起回到大明,无论二爹哪里还是虎贲营,你都起不到丝毫作用。我不仅是指你的伤,不仅是你要抚养来亨长大成人;单只一个原因,你不知道大明崇祯十一年后的走向,而你的夫君——我却是知道!”
红氏的唇被李赤心的手指紧紧地按住,她没有升起一丝反抗之心,就是这样安静地看着李赤心讲话,就听那个沉重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着,“一,……;二,……;还有一定要让来亨读书。这几件事情我已经做了安排,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带着娃在这一世好好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这一点上‘浪潮’的提示中没有,自己也无从知晓,不过他还是要带走那个军袋,因为他需要狗一样活着的陈中景,需要陈中景超出那个时代的医学知识,他还需要军袋这个唯一能够三方沟通的媒介。
当然,这也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李赤心的准备很详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红氏的伤情已无大碍,只要按照自己的嘱咐,她们母子即使没有自己的呵护,这里的财富也会让红氏与来亨在这个世界里比多数人活得好。
接下来就需要进一步的筹备。还好,有现代化的通信手段助力,使得五万一家三口带着大黄,能够在短时间内赶到了烧锅镇……
隔着军袋的的另一个世界里,当杨嗣昌同皇帝在文华殿谈话的时候,从昌平往京城德胜门的大道上,奔驰着一队面带征尘神情彪悍的骑兵,转向骑兵的人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
这些骑兵胯下几乎都是来自口外骏马,他们时而加鞭飞奔,时而缓辔而行,以便让浑身上下冒着汗水的骏马稍稍缓一口气。
马蹄踏在霜冻的京畿大地上,在夜色沉沉的旷野里,清脆的凶猛如同暴雨的马蹄声,像是对寂静的无情蹂躏;这些疾驰的马匹,不时在附近已然残破不堪的村庄里,引起来阵阵汪汪犬吠,在这些村庄中的值守的庄丁们,躲在黑影中惊魂不定的向着大道上窥探。
领先在这些骑兵之前的,是一位头戴白麻网巾满脸憔悴之色的人,尽管暗夜中看不清此人的具体容貌,不过从他健硕高大的体型上看,应该是一员大明武将。
不过,令绝大多数大明子民猜想不到的是,这位一马当先驰骋在前的人,却是大明朝廷,挂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宣、大、山西总督——天启二年进士卢象升,纯粹的一位大明学霸。
越是靠近京师,卢象升的心头越是沉重,他放缓了坐骑五明骥的马速,渐渐这群彪悍的骑兵就将卢象升护在了队伍的中间。自从崇祯十年从五月间,他的父亲在回宜兴原籍的路上病故之后,卢象升短时间内连上十疏,哀恳崇祯帝准许他请假奔丧,允他茅屋草庐在家父墓前守孝三年。
卢象升在他的上书中说,自己希望将父亲埋葬之后,就在父亲的墓旁盖上三间草庐,他自己住在里边,谢绝交游,庐墓守孝安心地读三年书,然后再回到朝堂上继续为皇帝效大马之劳。
崇祯皇帝的心中比谁都明白,自己朝廷上的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儒臣们,在父母去世后都喜欢拿庐墓三年的话来自我标榜,自从他登极这十余年来,他实际上没有看到个一个大臣按照他自己标榜的那样做过;他认为卢象升请求回籍奔丧是真,庐墓三年只不过是“哈哈”罢了。
倘在寻常时日,他会立刻批准卢象升这样的大臣回籍奔丧、在家守孝,过一段时候如果朝廷需要他出来做事的时候,自己就下诏使他夺情起复重新回到朝堂之上。然而眼前国事艰难,军务紧急,崇祯不但没有准许卢象升请假奔丧,反而按照首辅杨嗣昌的推荐,升任卢象升为兵部尚书,加重了他的权责;而且崇祯还派陈新甲立即接替卢象升的总督职务,使他即可来京任职。
陈新甲悉知宣、大、山西并不平静,所以他上书云,自己尚在四川,因山高路远一时间没有办法赶去接任。不过,这时正值清兵入塞,在廷臣的交章推荐下,皇帝派人赐卢象升一把尚方剑,叫他星夜来京,总督天下援军。
卢家祖辈世受国恩,卢象升被夺情起复在礼教盛行的时代更是一种殊荣,当时为宫之人遇到父母去世,就必须辞去官职,回家守三年的孝期。倘若在守孝期间,由皇帝特旨出来供职,被称做夺情,意思是为国家夺去了孝亲之情,又叫做夺情起复。
在上月清兵入犯之前,京畿一带和他驻防的宣、大防区并无大的战事,他每想到不能为父亲奔丧这件事,就痛哭流涕,同时对杨嗣昌的进谏很不满意。不过卢象升是一个是大局的人,眼下清兵入寇京师危急,在大明的危难之际,他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奔丧的念头,立即带兵赴京勤王。
从阳和一路疾行,他只让步兵按站稍作休息,而自己同一万多骑兵则是风雨无阻日夜兼程赶路,实在困倦的时就,大军就在马鞍上闭一下眼皮,或是在喂马时和衣躺下迷糊一阵。
在今天午后,他带着近万骑兵到了京师的近郊昌平,随后而来的步兵,则会在三天之后方能赶到。在骑兵进驻昌平城之前,他自己率领几位亲信幕僚,携带在路上准备的祭品,步行来到大红门,卢象升一直走到长陵前,向武功赫赫的永乐皇帝致祭。
卢象升跪在地上,眼望朱棣的陵寝哽咽祝告:“唯愿仰仗二祖列宗在天之灵,歼灭鞑虏,固我边疆,以尽微臣之职;臣即肝脑涂地,亦所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