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天的晌午时分,忽然起风了,这令刚刚脱掉了冬装,还来不及浆洗的人们不得不重新穿上了过冬的棉衣。夜里,旷野中的温度骤降,似雪似雾冰粒打在金属的铠甲上,让匆忙行军的官军将士煞是难受。
卢象升的天雄军和几支赶来京师护驾勤王的部队,再也无力挣扎在地狱般的世界中,他们纷纷叫嚷着要求领军的将官赶紧扎营,将校们也不想在这般鬼天气里行军,于是一层层奏报到卢象升的中军,要求就地扎营让士兵们好好休养。
骑在马上,同样与士卒们一起顶风冒雪苦苦行军的卢象升,这一次出奇地好说话,他只是默默地颔首,示意中军传令全军原地休息。他自己的老营就近扎在一处破旧的古庙里,他与赞画参军杨廷麟两个,蜷曲着挤在方丈室中的一张土炕上。
听着远处传来的醮鼓,两个人各怀心事的久久不能成寐,“醮鼓三阵咚咚响,风乍起,祥云涌.鼎鼎三佛山,路路皆通天.恩我万年.夙古颂传.圣事焉述完?三请菩萨临驾皇皇圣灵.歌舞憾宫.穆雷三声划长空.象狮吼,灵犀通....”
方丈室的土炕很少狭小,没有空间让杨廷麟辗转反侧,可是他一颗如火的心却依然像是旷野的霰雪一样冰冷;本来抱着满腔的热情来到军中,他曾想自己的到来会对卢象升有所帮助,可是几天下来,面对残酷的现状他也是一筹莫展。
“醮鼓三阵咚咚响,风乍起,祥云涌.鼎鼎三佛山,路路皆通天.恩我万年.夙古颂传.圣事焉述完?三请菩萨临驾皇皇圣灵.歌舞憾宫.穆雷三声划长空.象狮吼,灵犀通....”听着若隐若现的醮鼓声,杨廷麟渐渐阖上了眼睛。
面对如此不给自己面子的糟糕天气,李赤心早早地就打发刘二虎在附近找了一家废弃的农家院,再一次让老王叔奋笔疾书八个大字“此乃禁区,生人勿扰!”。
老王叔与刘二虎两个手捧几张墨迹未干的洒金大红宣纸,抬腿就要外出,“等等”李赤心靠在乌骓马的肚皮上,想着大明朝廷的那些烦心事,耳边听着乌骓马发出金毛一般没心没肺的鼾声,猛然吸溜了一口儿子塞到自己军袋中的半瓶过期优酸乳。
可能是想到了烦心事,他将双脚伸进睡成弓形的乌骓马的嘴边暖着脚,懒洋洋地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物事,“把这个带上,使用说明都看了吧,二虎说你哪,知道咋使唤了吧!”
两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李赤心无聊地翻看着手机里面保存的,儿子临别时的画面,微微皱起了鼻子示意刘体纯快点换上跑步鞋,示意两个人道,“夜跑完了赶紧回家,刘二虎别给我到处惹是生非,你锻炼身体也不能像上次一样,耽误了人家无害通过懂不懂?”
蔫头耷脑的刘二虎,与一脸傲娇的老王叔,一同顶着寒风出了美国海军陆战队专用的充气军用帐篷;刘体纯心里感觉憋屈,于是根本无视有关部门的恼怒,肆意地在这个废弃荒村的各个入口处,张贴着“此乃禁区,生人勿扰!”的八字广告。
老码头王长顺哼着来自二百多年后的欢快小调,动作麻利地翻上高墙,在几处村口刷帖着爱心提示。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我的歌。一呀摸,我伸手摸进了热被窝……;二呀摸,我伸手往姐发前摸,乌云飞了半天边……十八呀摸,伸手摸……”
顺着自己格调鲜明的小曲声,王长顺望见在一百五十丈外,有几个鞑子尖兵躲躲闪闪的身影,这让老码头的心中更是畅快无比,他在心中感叹道,“什么时候我天朝老百姓,能够让东虏的鞑子像是避瘟疫一般地避着自己走了……少爷简直就不是人,是神迹天授啊!”
小村子本就不大,而且又经过兵祸与劫掠,所以此中已经没有了人烟。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刘二虎便于老王叔两个,在村东头的小土地庙前碰头了,看看手中还有一张没处张贴的巨幅广告,再看看已经贴完了全部广告,手中提着PKM的老王叔,二虎年轻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耳畔听着老王叔复读机一般哼唱的小调,虎贲营大将刘二虎再也人耐不住,只见他猛然从丹田运了一口气,双膝一曲纵身跃上了一尺半高的石台,不管耳边传来老王叔嘿嘿的嘲笑声,便隆起双手朝着远处的人影大声吼道,“对面的肉票听着,赶紧下马!扔掉手里的兵器跪地求饶,否则我家大王祭出神器定将尔等戳成漏水的筛子!”
……
努尔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与济尔哈朗二人,很是无奈地受到了库鲁格的牵连,虽然孤军深入南朝的腹地,并没有让三人有多少担心,可是在其他兄弟们,都在肆意劫掠着京师青壮的或者是貌美“两脚羊”的时候,自己兄弟却要顶风冒雪远离南朝都城这个肥美的羊圈,去相对贫瘠的京畿觅食,多少让三个人心情不爽。
“济尔哈朗”,阿巴泰将自己臭烘烘的大脚,伸在两个云鬓珠钗面色凄惶的南朝妇人怀中,一边对自己的表弟道,“听说大军的粮草被卢象升焚了,辛苦得来的金帛财物也被付之一炬?”
济尔哈朗神色恭敬地应道,“是啊,”又看了看一旁神色不定的库鲁格,“说不定我们还真是因祸得福……”
“报!”阿巴泰的一个巴牙喇禁卫,进到房中向三人禀报。这时的大清像是刚刚懵懂学步的孩童,一切礼仪制度与闯军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没有等级森严的各种制度和条例,凡事均已能够最快最便捷地达成目标而定,禁卫因为军情紧急,并没有层层通报,而是径直进入三人谈话的堂屋禀报刚刚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