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问一下……指挥部真的不怪我们没完成任务吗……”公丕庆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老头的眼睛问道。
这时候他才发现,老头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像是有好几天没睡觉似的,又像是哭了好几天,连同眼眶都是红的。
“是的,指挥部不怪你们,你们是英雄,我们……才是罪人……”老头说着,再次一脸悲痛地垂下头去,公丕庆心里一惊,心说这绝对不对,一个堂堂最高指挥官,怎么可能会在他这里跟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频繁地低下头?这种情况下,除了公丕庆犯了大错,就是他们犯了大错!
“你、你们有事瞒着我……”公丕庆带着一丝试探性地语气略微颤抖着说道。
此话一出,对方竟然全体低下头去,可他们越是这样公丕庆心里就越害怕,在他和冥王前往魔界的这段时间里,Mill研究所内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还是与他有关的大事,不然这俩最高指挥官不会这个模样!
“是你的老师……他在一场守护机井的任务当中,阵亡……”老头说着,再次带着盖亚组的总负责人起身,朝着公丕庆深深地鞠了一个长躬。
公丕庆一愣,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是关于张月梅的,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关于那个老人的,他甚至都用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想起了那个银发老人,他跟银发老人的交集并不深,甚至他都觉得他跟那个银发老人在现实中见面的时间都没在梦里见面的时间长,毕竟上次他可是梦到女王用他的身体在指挥部里跟那老人喝着咖啡谈了整整一夜……
可就当他终于记起来他们说的是那个银发老人之后,他的心里仿佛出现了一股洪流,那股洪流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撞破了他的所有心理防线,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了似的,或者是说,他的身子已经被另外一个他控制了。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身子也跟着颤抖着,像是发了什么病。
“你的老师……”
老头还没说完,便被公丕庆的怒吼强行打断,“不可能!我不信,怎么可能!他都多少年没出门了!”
指挥官们似乎也被公丕庆的突然转变给吓到了,甚至后面那两个指挥官都担心公丕庆会暴走伤人似的向前了一步,如果公丕庆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的话,他们也会优先保护这两位最高负责人。
“那天,你和冥王刚走进传送门后,西关仁爱研究所内发生丧尸越狱事件,三个S级感染体出逃,一路血洗了西关仁爱研究所后,袭击了机井遗迹,我们的士兵和幽灵拼死抵抗,幽灵重伤,你的老师为了守护机井遗迹不受感染体们影响,阵亡……”
老头说话的语速不快,公丕庆的脑袋里也渐渐有了画面,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他们临进入机井内时,那个银发老人还带着一脸和蔼的微笑跟他挥手道别,可现在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他们就是去魔界执行了个半截的任务,回来后一个堂堂部门总负责人就这样阵亡了?
“三个S级感染体?三个S级感染体?!”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似的重复着这句话,脑袋里想着当时公丕庆在西关仁爱研究所里对付的那些丧尸,的确,那时候他还是以女王的身份指导着那个小傻瓜同那些A级感染体战斗,公丕庆迄今为止对付过的最强的感染体才是A+级,而且全都打的很吃力,但现在,他们居然说西关仁爱研究所里跑出来了三个S级的感染体?
可笑,怎么就这么巧?他们不去执行任务,西关仁爱研究所里就不发生丧尸越狱,那天他和冥王刚走,那里就发生丧尸越狱,而且还是三个S级的感染体?想着,公丕庆再度回忆了一下那天的阵容,当时守在机井遗迹旁边的人不多,顶多是几个科研技术人员,还有幽灵和那个银发老人。
刚才他们还说,幽灵重伤,幽灵一个人挡住了三个S级的感染体?那么那场战斗到底得多残酷?一个人挡住三个S级的感染体?
说真的,即使是女王一面的他,也不敢确定S级的感染体到底有多强,因为即使是当初他们在“冥王星”里对付的那些堪称完美的可控A+级感染体他都得认真去对付,而幽灵居然挡下了三个S级的感染体……
哼哼……他和冥王好不容易拼死拼活地从魔界的陷阱里钻了出来,没想到整个西关仁爱研究所都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们制定好了计划然后派人去完成计划,于是他们的敌人就提前做好了陷阱等着他们去钻,现在连西关仁爱研究所能干出这种事了,这还和魔界有何异!
他当着两位最高指挥官的面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输液针,起身走向大门。
“世界树!”当他快要走到屋门口的时候,老头突然开口将他叫住,那时候的他已经泪流满面,他闭着眼仰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但他始终都不敢相信,他们堂堂Mill研究所会在这个时候吃西关仁爱研究所的气……
“还有三天,就到了任务开始的时候了,你的仇,Mill研究所已经帮你记下,我们已经帮你们省去了谈判的步骤,三天之后,就是大战开始的日子了,我们要把火撒在魔界,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拿回邪神之心,而不是荡平西关仁爱研究所啊……”老头在他的身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回过头去,直视着老头那带着一汪涟漪的眼睛,而他自己的目光中带着让人惊惧的冷漠。
“拿回邪神之心是一个大工程,但荡平西关仁爱研究所不是,灭掉他们,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中来到人间复仇的亡灵,说完这句话他便拉开了病房的门,还没走出去就被站在门口的人给堵在了里面。
因为站在门外的,是张月梅。
张月梅抬头看着他那毫无温度的眼睛,一言不发。
“不用挡我,没人能挡得住我。”他低语,“我说了,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小时左右就会回来。”
张月梅依旧一言不发,而且没有给他让路。
“再挡我路,别怪我不客气。”他说着,低下头来直视向张月梅的眼睛,像是一个眼睛里带着寒光的饿狼直勾勾地盯着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
“那你就杀了我,再去给他老人家报仇。”张月梅轻轻开口,她的目光虽然在公丕庆的威压面前毫无威严,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完全没有给他让路的意思。
只不过她这边话音刚落,公丕庆的手就变成了一把带着锋利锯刃的骨刀横在了张月梅的身前,骨刀的刀刃直逼张月梅颈动脉,甚至一根锋利的骨刺已经刺破了张月梅的皮肤,在她那白皙的颈部刺出来了一颗殷红的血珠。
但当公丕庆看到那一滴血的时候,他那烈火般的复仇之心似乎是动摇了。
公丕庆听到了内心里那个家伙的咆哮,那个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的他此时正歇斯底里地在他的心底深处喊着“不!”这一个字,就像是当初冥王被巨人束缚在空中,看着下方的他被人用无数把利刃刺穿时那样。
在心里那个声音的呼喊之下,他的刀没有再往前,而张月梅已经闭上了眼,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宿命的准备。
“不!不要,我求你,不要杀她,求求你!不要!”心里那个人的声音让他面目狰狞,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的冲击感,那个精神病此时正在拼命地跟他抢着这身体的控制权,这样的意志如果是放在战斗中的话,恐怕到时候都不用他帮忙,那个小精神病自己就能解决掉那些麻烦吧?
可如今呢?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同自己的女王面进行争夺。
周围的围观人员越来越多,可没人出手制止,所有人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沉默,就连公丕庆都闭上了眼,他的耳中此时只剩下了周围人的心跳,每个人的心跳都很快,足以见得他们每个人都很紧张,但他们并没有阻止,似乎是都不在乎张月梅的性命,也似乎是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西关仁爱研究所害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就要为了这所谓的“正确的选择”而放他们逍遥法外?可再进一步来说,谁才是最重要的人?对于女王面的他来说,那个银发老人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但对于那个小傻瓜来说,眼前这个女孩才是最重要的人,老人和女孩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他难道还要为了那个已经死掉的人再杀掉现在这个活着的吗?
想到这一步时,他的身子和胳膊狠狠地颤抖起来,他吓得赶忙收回了骨刀,生怕因为自己的颤抖而一不小心切断了这个女孩的颈动脉。
最终,他感觉到了史无前例的疲惫,甚至是在魔界两次爆发之后都没有过这样的疲惫,他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因为如果那个老人知道这一切的话,也一定不希望他再去西关仁爱研究所吧……
“带我去看老师。”最终,他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骨刀退化成了原来的手臂,一切戾气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