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培训点什么内容？”
“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在喊口号，上面讲课的人喊一声‘我可以’，下面的人喊一声‘我能’，再问一句‘梦想在那里？’下面的人再答一句‘在脚下’。类似这些口号很多，一个个看起来群情激奋、热血奋腾！”
“那看起来还挺励志呢！”
“是挺励志，还很温情呢！喊完口号就开始唱歌，什么《在路上》、《真心英雄》、《兄弟》……数不胜数，只要你能想起来、觉得激励过自己前行的歌他们都唱！就像90年代的时候，是个广告都拿世界名曲做背景音乐一样，现在听了那些歌我就想吐！”
“那不错啊！免费提供吃住，还能这么励志、温情，也算一个挺好的去处！”
“你去过就不这么认为了，二十个人住在一套老旧单元房里，里面也没床，就一张大凉席，并排着能睡多少人就睡多少人，白天卷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铺开！大家轮流做饭，基本就是馒头和水煮白菜，你还不能说难吃，甚至连厌恶的表情都不能有！不然就得被饿着反思！”
“熬夜是怎么回事？你不说你那老乡还有他‘同事’都是黑眼圈吗？”
“从你去的第一个晚上开始，绝对不会让你睡够觉，熬夜做小游戏，轮流讲故事，甚至半夜还得来次紧急操练！说什么‘梦想的实现不分昼夜，睡梦中惊起才能离梦想更近’。然后只要你醒的时候，总有事情做，找不到事就打扫卫生，一遍一遍地打扫卫生。虽然那套老旧房子空无一物，但是真干净，比兜里的钱都干净！”
“这不是用励志、温情来折磨人吗？”
“不是折磨人，是不想让我们有时间、有精力去思考，这样你接受的只有他们灌输的信息，就是大家所谓的洗脑！”
“洗完脑干什么？继续励志、温情？”
范小宝摇摇头：“他们的温情、励志、洗脑只是手段，目的是从你和你的朋友、亲戚身上套钱。当然还有奖励措施，根据你拉人的多少给你相应的职位，主管、副主管、经理、副经理一级级往上升，就和网游里面的角色一样！有陷入其中的人，为了升职位把同学、亲戚、朋友拉了一个遍！”
项飞叹了一口气，不禁为那些人悲哀：“他们就那么傻？这样一来不是把身边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以后生活怎么过？”
“哥，别说他们傻，他们也是普通人，智商至少不比普通人差，到了那样的环境里，接受那样的折磨和洗脑，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受影响！”
是啊！没有经历过，总会说别人的这不对，那不是，真正经历的时候不一定自己有多慌乱无助。
“你在里面待了几天？”
“两天，他们一直在给我洗脑！没来得及让我拉朋友、亲戚入伙，”
“最后怎么跑出来的？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好像很难，他们自称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甚至公安局长都被买通为他们撑腰，还说逃走抓回来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严酷处罚！很多人出于保命怕死的恐惧就不敢逃了，所以不是逃不出去，而是压根就没人逃！”
“你怎么敢逃？”
“不知道，虽然看的很严，但是总得有人出去采购生活物资。我那位老乡正好管采购物资，在我的央求下同意让我和他一起去，来到外面，闻到自由的新鲜空气，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趁他买菜一个人偷偷跑了！”
“那么容易？”
“有多难呢？他们也不给你戴脚镣、手铐，周围人很多，关键在于有跑的胆量和念头！我还记得在路上跑的情景，很多人用惊奇的眼神看我，不知道大热天这个人为什么跑，还边跑边张望，眼神警觉而慌张！我是怕啊！真怕，身边都是陌生人，我能信谁？就是认识又能怎么样，那个老乡还不是把我骗了？”
项飞把自己的杯子和对方的杯子都拿起来，去咖啡机哪儿又续了一杯，端回来放在他跟前：“都过去了，逃出来就好！”
“哥，说实话，逃出来也没那么好！在那管吃管住，出来以后我身上只有三十块零钱，行李、毕业证、学生证全丢在房间里，连找工作都没法找！”
“那你就直接来这了？”
“没，我找了五天工作，看有没有人收留没身份证的打工仔！”
“30块钱你坚持了五天？怎么做到的？”
“我买了24个馒头，两大包榨菜，一瓶矿泉水！还省下几块钱，用来坐公交车！”
“晚上睡哪儿？”
“这是夏天，睡觉好办，燕都城有很多街区公园，随便找个长凳就能对付一宿！”范小宝说的很随意。
“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让他们打过一些钱来，什么事都解决了！”
“他们没钱，我爸有糖尿病，每年都要花不少钱治病。毕业的时候，他们给了我1500块钱让我找工作，这都是借的！”
“和同学借点也行啊！”
“毕业之前的钱好借也好还，吃了散伙饭之后，天南海北各在一方，这钱怎么借？而且我不想他们知道自己进传销的事！”
“然后呢，你怎么来到‘太虚幻境’？”
“到了第五天，中午我在街区公园吃着有点发干的馒头，喝着自来水，很多人从旁边路过，像看一只大猩猩一样看着我！我越吃越觉得心里委屈，后来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往垃圾桶里一扔，也顺便扔掉了所有的面子和尊严。拿着那张高薪招聘男女公关的卡片来到‘太虚幻境’，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没想到大学生找工作还能有这些遭遇，毕业证都丢了那不相当于大学白上吗？不能一直做个服务员吧？”
“回头我去补办吧！”
“好补吗？”
范小宝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烦！”
“你应该及时报警的，起码让警察把你的行李要回来，其它的好说，毕业证绝对不能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