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忱……
朱雄英对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你刚才说你在翰林院做事,朕经常去翰林院好像没见过你吧!”
能进翰林院,那都是正儿八经的殿试进士出身,特别是如此年轻的进士,朱雄英不可能没注意到。
“回陛下,臣是永兴六年的二甲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同年六月,家母亡故,臣回家守孝三年,如今丧期已满,臣又回到了翰林院官复原职!”
这个周忱声音清脆,说话清晰,长相也十分端正,而且二十出头就能中进士,这绝对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的天才。
“原来如此!”
朱雄英微微颔首,说道:“坐吧,给周学士上茶!”
“谢陛下!”
周忱顿时受宠若惊,他这个庶吉士在翰林院有很多,平常或许偶尔可以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皇帝一眼,可从来没想到能受皇帝的单独接见,而且上来还没谈政事就赐坐上茶,可谓给足了面子。
尽管皇帝下令了,周忱也只敢用屁股挨着椅子边缘,茶水也只敢碰一下嘴皮。
“周学士,你对财政赋税之道可是精通?”
面对皇帝的疑问,周忱立马站了起来,拱手道:“回陛下,臣从小苦读经史,但对财政赋税之道一窍不通!”
听到此话,朱雄英整个人都愣住了,本以为他毛遂自荐应该是个经济,理财的大才,可他这一句一窍不通让朱雄英后面的话直接憋死在心里了。
不过,朱雄英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周忱挺有意思的,问道:“那你是来逗朕玩的?”
“臣不敢!”
周忱没有太过惶恐,而是立马拱手道:“臣虽然不懂,但臣可以现学现卖!”
朱雄英顿时被整笑了,这个周忱要么是狂妄自大,高估自己,要么就是真有现学现卖的本事。
不过,二十出头就能考中进士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蠢货。
“你知道朕派官员去江南要做什么吗?”
周忱拱手道:“回陛下,圣旨已经说了,是查损粮和解决欠税之事!”
朱雄英含笑问道:“既然你知道,也就是说你想去江南为朕做这些事情?”
周忱果断说道:“是!”
朱雄英缓缓起身,边走边问道:“你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余岁,人情练达想必欠缺,也没有当过地方官,不熟悉地方政务和真实情况,朕怎么放心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你给朕一个让你去的理由!”
言外之意,你表个态!
周忱猛然抬头,看着皇帝,神情之中透着一丝果断,坚定的说道:“因为臣敢去,敢做,敢为,敢得罪人!”
他这一句话成功打动了朱雄英,当年,他也问过詹徽同样的问题,而詹徽也是这样的回答。
不过,詹徽去江南的时候,已经是个年过半百,半生朝堂的官场老油条了,完全可以应对任何情况。
这个周忱年纪轻轻,没有任何官场经验,他去江南能把事情办明白吗?
“有什么想法,给朕说说!”
周忱明白,这是皇帝在考验自己,由于没去过江南,他对地方的事情也不了解,但却有个大概的思路。
“回陛下,臣若是去了江南,必定先亲自调查损粮之事,这事并不难查,只是别人不敢上报,而臣敢!”
周忱缓缓说道:“至于江南欠税之事,臣一定竭尽全力,想尽办法补上,但臣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政绩,将庞大的赋税加在百姓身上!”
这个思路那绝对符合皇帝心意,只要你能站在百姓立场做事情,那一定是个好官。
果然,朱雄英听后很是满意,对周忱也是越来越欣赏了。
别人不敢干的差事他敢干,见到皇帝能坦言率直,思路也很正,这小伙子可以啊!
朱雄英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问道:“几年前,有个人已经去了江南,在江南推行了三年的新政,你知道是谁吗?”
“回陛下,是兵部的詹大人!”
这谁不知道啊,詹徽的名声都臭大街了!
“那你对詹徽这个人怎么看?”
让一个八品的翰林院学士去评价一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这有些为难别人了。
周忱深吸一口气,说道:“治世能臣!”
朱雄英笑了笑,追问道:“可朕听说,朝廷内外都说他是本朝最大的奸臣,是第二个胡维庸!”
周忱却是慷慨说道:“如果大明能多几个这样的奸臣,陛下治下的大明江山只会越来越好,百姓都能吃饱饭,穿上衣,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大同,那才是真正的河清海晏,真正的永兴盛世!”
好,说的好,这话说的真好啊!
都说詹徽是奸臣,可他到底哪里奸了,是欺男霸女了,还是贪污受贿了,还是结党营私,有谋反之心,除了爱喝点茶叶,或许是以权谋私了,可这也不是什么大罪啊。
周忱也是第一个在皇帝面前为詹徽说话的官员,但他和詹徽并不认识,甚至从来都没见过。
这个周忱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时来了兴趣,又问道:“你对新政有什么看法?”
本以为他会拍一顿马屁,新政如何如何的好,结果,当听到新政两个字,周忱顿时两眼放光,立马说道:“陛下,新政毫无疑问是利国利民之改革,但如果只改制度而忽略地方上的漏洞,只会让居心叵测之人钻了空子,从而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臣猜测,损粮之事,就是如此!”
人才,朱雄英基本已经确定,这个周忱不是夸夸其谈之辈,确实有大才。
“说下去!”
周忱对改革之事很感兴趣,他曾经研究过永兴新政,趁机说道:“陛下,新政改革并不能大面上成功就可以高枕无忧,当事无巨细,连贯而成!”
“土地的数量,亩产斤两,种植的谷物,上交赋税的不同,是银子还是宝钞,不种谷物的农户又该如何,还有衙门征税,存储税粮,如何运输,是陆运,漕运,还是海运,由谁负责运输,损耗谁来负责,这些都没有统一的规定,可谓杂乱不堪,既然乱,那就一定会有人浑水摸鱼!”
赋税的事情如今也是一团糟,本来在洪武朝就够乱的,永兴新政后,那就更乱了,因为两朝制定的制度是不一样的,甚至背道而驰的也有。
比如,农户交纳赋税时,可以上交七成的实物,三成的宝钞,但不收银子。
朱雄英继位后,立马颁布诏书,民间可以使用银子,而且宝钞也被盘活了,不是以前那样的废纸,还有永兴通宝比洪武通宝值钱。
粮食,布匹等实物,银子,宝钞,铜钱等货币混在一起,怎么交税?
朝廷没有统一的标准,这些都是各地方衙门说的算,地方和地方还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