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黄雀在后
檀润青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身子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最近日本租界有家叫兴德洋行的日本公司被人骗走二十二万巨款，据说是一个叫栖川俊秀的日本人跟兴德洋行经理犬养次郎和账房里应外合弄走的那笔钱。”
“现在犬养次郎和账房已经归案，日本人想抓住那个叫栖川俊秀的家伙，但是一直找不到他，于是找我帮忙。”
“栖川俊秀这个人我倒是真找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没法证明他是栖川俊秀本人，所以我需要你来做人证，证明那个人就是栖川俊秀。”
刘雨露听得有点懵，心中有一个疑问，不问出来她就很难下决心。
她看着檀润青，小心翼翼地问。
“长官，你不是抓日本特务和汉奸的吗，怎么又帮起日本人来了，我要是答应的话，岂不是真成汉奸了？”
她是真担心对方为了把自己打成汉奸向上面邀功请赏，挖个坑骗自己往下跳，这样自己汉奸的罪名就真洗不脱了。
檀润青笑着摇头，“我是德国人，不是种花家人，所以不受限制。”
“再说，这次我只不过帮日本人抓诈骗犯，赚点外块罢了，又不是出卖情报给他们，即便我是种花家人也不能算汉奸。”
“哦。”刘雨露终于弄明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既然不是汉奸，那我就答应你。”
檀润青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不过出去之后你最好不要留在津门。”
“我一个女人家，能上哪儿去啊？”刘雨露似乎不想离开。
“往内地去，越往西边越安全。”
之所以让她离开津门，主要是担心这女人哪天不小心把自己让他假装证人的事说出。
毕竟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难免还需要跟日本人继续打交道，不能让她败了自己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形象。
看着檀润青不容置疑的眼神，刘雨露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好吧，我走。”
檀润青这才打电话把卓天成叫进来，让他将刘雨露带走，单独关一间牢房，任何人都不许见她。
“是。”
等卓天成把刘雨露带走之后，檀润青去食堂悄悄拿了一根萝卜回办公室，刻了一枚章，又从口供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从钱富鑫之前的证件上撕下来的。
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之前让北野一郎给自己拿的日本证件，空白本子，现场做了一本证件。
做好之后，檀润青才离开办公室，开车到公学道路15号的兴隆轩茶馆。
他从后门进去，到里面关钱富鑫的那间小屋子，拿出一将一颗氰化钾。
看到檀润青手中的药丸，钱富鑫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求生欲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只能缩在墙角。
“长官，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啊，求你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
檀润青冷眼看着他，唇角浮现一丝冷笑，“你指认卓天成是红党的时候，怎么不说放他一条生路？”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指认了卓天成才杀自己？
盯着檀润青看了半晌，钱富鑫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你……你不会也是红党吧？”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涨一智呢？”檀润青一边说一边将那颗氰化钾塞到对方嘴里，“你之所以会被关在这，就是因为嘴太多，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到了阴槽地府之后可别在这样了哈，要是在阎王面前也乱说话，小心被打到十八层地狱去。”
此时钱富鑫确实后悔了，上回之所以跟王有哲特意指认卓天成是红党，就是为了在王副局长面前显示自己对他除了提供烟土之外，还有别的用处，能让他立功升正职。
只要王有哲成为津门警察局一把手，自己跟他之间的生意就可以更肆无忌惮，没有人敢管。
谁曾想，自己指认了卓天成是红党不但没能让王有哲升职，反而把他害死了。
早知道如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指认卓天成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自己被喂毒药，已经活不成了。
等钱富鑫彻底没有了气息，檀润青立即把随身带的装了易容工具的小包拿出来，在钱富鑫的脸上化起易容妆。
半个小时之后，钱富鑫那张脸就变成檀润青自己之前易容成栖川俊秀的模样。
易好容之后，檀润青又把刚才做好的那本证件放到钱富鑫的口袋里。
这整个过程檀润青都让柱子在旁边打下手，为的是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也可以使用这个方法。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檀润青才到楼上一间包厢里坐下。
柱子给他泡了杯雨前龙井茶，又端了两碟檀润青最爱吃的点心上来。
檀润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吃了两块桂花糕，这才开始给柱子布置任务。
“一会儿天黑之后，你把钱富鑫的尸体送到海河码头那间废弃的仓库里，一定要弄成他在那服毒自杀的假相。”
“然后打电话去特务处津门站，就说看到一个很像栖川俊秀的人往废弃码头方向去了。”
柱子连忙点头答应，“知道了，少爷。”
交代完之后，檀润青便回森林路34号。
柱子立即找了个麻袋，将钱富鑫的尸体装进去放到自己的黄包车后座上，晚上光线不好，别人看了还以为是一麻袋货物。
很快，柱子就来到海河码头那个废弃仓库。
将钱富鑫的尸体搬进去，放在一个角落。
然后解开麻袋，将人弄出来，让他靠在墙角坐着。
一切都弄好之后，柱子才拉着黄包车离开码头，找了间电话亭给特务处津门站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刚才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往海河码头废弃码头方向去了，感觉有点像最近坊间热议的那个叫栖川俊秀。
津门站接电话的人是情报科的，那人立即将这事向情报组组长汇报，组长又向管情报的副站长站到汇报。
卓天成已经知道那个栖川俊秀并不是红党，也没有跟津门的红党联系过，所以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向到站长室向檀润青汇报，没有任何思想负担。
听完卓天成汇报之后，檀润青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家伙知道日本人和我们都在找他，估计想逃呢，不能让他跑了，立即叫上行动组的人，马上出发去海河码头。”
“最好抓活的，实在不行再开枪，生了见人死要见尸。”
分管行动的副站长姚志明很快就被叫到站长室，下午情报科的人去搜查玉泉澡堂，搜出大量烟土了，罚了一大笔钱，参加行动的人都分了两百块钱，可把行动组的人馋坏了。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是，站长，我这就去安排。”
很快行动组的人很快就赶到海河码头，大家分开阵势慢慢搜过去，最后把那栋废弃仓库包围起来，再一点点收缩包围圈进入仓库，最后发现角落坐着一个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看上去跟栖川俊秀真的很像。
姚志明大喜，如果能抓到活的，自己也能立一大功。
他立即亲自带着几个人举着枪慢慢围过去，“不要动，举起手来。”
可是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举着枪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人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姚志明连忙将那人的嘴扒开，顿时闻到一股苦杏仁味。
“混蛋，他服毒自杀了。”
一件大功就这么没了，姚志明气得狠狠踹了死尸一脚，“妈的，真晦气。”
虽然死的栖川俊秀也有功，但是死的肯定没有活的功劳那么大。
行动组出发十几分钟之后，檀润青才打电话到日本特务机关找秋田一男，告诉他有人看到栖川俊秀往海河码头那个废弃仓库去了。
秋田一男闻言非常高兴，“润青君，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带人去抓捕。”
檀润青也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我的人已经已经去了，你赶紧去吧，我也会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挂了电话之后，檀润青又打了几个电话给各报社，告诉他们栖川俊秀找酸了，就在海河码头的废弃仓库。
同时他还特意交代，到那之后不要急着冲进去，要等到日本人把栖川俊秀的证件拿出来的时候再进去拍照，要是太早进去，日本人会把他们赶走，拍不到栖川俊秀的证件照就没法知道他到底是种花家人还是日本人了。
通知完报社之后，檀润青才让卓天成把刘雨露从牢里提出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
刘雨露已经洗漱过了，还换了身干净衣服，知道帮了这次忙自己就可以自由了，兴奋得直点头。
“长官你放心吧，以前我跟龙腾宇的时候也学过一些日语的，糊弄日本人我没有问题。”
这女人竟然想秀日语，檀润青有点无语。
“不需要你讲日语，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刘雨露倒也听话，“好好好，那我不说日语就是了。”
檀润青这才带着她出门上车，往海河码头方向开去。
到那一看，发现日本人已经到了，还带着了犬养次郎来认人。
看到檀润青来了，秋田一男连忙上前打招呼。
“润青君，你来得正好，犬养次郎说就是这个人。”
檀润青走到钱富鑫跟前，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番，又拿出自己之前的画像做了一番比对。
半晌他才点点头，“确实有些像，不过也不能光凭犬养次郎一个人的证词，谁知道他会不会撒谎？”
“那怎么办？”
秋田一男有些着急，画像只有六七分像，犬养次郎这家伙之前又撒过谎，确实不能只听他一个人的。
“我带了一个人，她说曾经见过栖川俊秀，让她过来认一认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人呢？”秋田一男有些着急，“赶紧把她带过来啊。”
檀润青这才招招手，示意远处车上的刘雨露过来。
看到刘雨露，秋田一男有些意外，“原来是她？”
这女人曾经当过天昆面粉厂的名义厂长，为日本人打过掩护，虽然她对天昆面粉厂里面的事并不知情，秋田一男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是这个女人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似乎不应该认识栖川俊秀的。
“秋田机关长既然还记得她，那就应该知道她跟龙腾宇之前在窑子里呆过，为了尽快找栖川俊秀，我甚把他的照片拿到牢里给那些被关的人看，答应如果谁帮我找到此人，一定会从轻发落。”
“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出乎意料的是，刘雨露看到栖川俊秀的画像时，竟然告诉我她认识这个人，但是她说栖川俊秀画像上的样子是他易容后的模样，此人真实样貌并不是这个样子。”
秋田一男闻言，大吃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栖川俊秀竟然还易了容，难怪找不着他，只要把易容痕迹洗掉就行了。
他瞥了刘雨露一眼，“那你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栖川俊秀？”
刘雨露连忙应道，“好。”
说完她走到钱富鑫跟前，详细端详了一会之后，终于点头，“没错，就是他，没易容的样子。”
秋田一男拧着眉头盯着钱富鑫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来。
檀润青立即上前，掀开钱富鑫的衣领，用手指在他脖子下面抠了几下。
钱富鑫的脖子上很快出现一道明显的痕迹，像是盖了一层皮。
然后檀润青将那层皮慢慢往上撕，最后直接将整张脸皮撕下来，露出另一副面孔。
秋田一男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刚才他还将信将疑，此时终于相信这个家伙真的易了容。
他弯腰在钱富鑫口供里搜了一遍，只有一个钱包，里面除了几十块钱之外，就是一本日本证件，上面用的是没有易容时的照片。
再看证件的样子，竟然就是日本证件，而且还是真的，如假包换。
可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是栖川俊秀是种花家人啊，这样才好向他们开战。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搜出他的日本证件，那自己就很难再把他当成种花家人制造开战借口了。
不过想到证件在自己手上，只要自己回去把证件毁掉，回去说他就是种花家人，即使檀润青否认，也没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冲进一伙人，举着相机冲着秋田一男手中的证件咔嚓咔嚓就是一通快门。
把秋田一男吓了一跳，想收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