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最是了解赵丰。
若是赵丰活着,绝对不会接受敌军招安。
却怎么都没想到,阿洲却欣然答应了。
敌军将领对阿洲的“识相”很是满意,便给他安排了个住处,却和卫明相距甚远。
卫明知晓时,那不甘的模样,阿洲看的很清楚。
阿洲年轻,又极是有才,起初被敌军看管起来,也不曾闹腾。
甚至很是平和的接受了那变相的软禁。
又在3天后,绘出一种轻型的连发弓弩图纸呈上。
敌军将领很是满意,挥手便让阿洲去做样品试练。
卫明不满,说自己新制的兵器正在打造过程中,不能有延误,否则跟不上下次的战役。
敌军将领轻蔑一笑:“你制的兵器,害我们连败了这么久,莫不是拿我们将士的性命来给你做试验品?”
卫明咬牙,俯身告罪。
阿洲恍若未闻,只安静的站在那里。
接下来,便是兵器制造,第一批做出时便拿给将领试用。
那弓弩轻便,很是便携,能连发3箭不说,准头还极好。
将领很是满意,继而又有些狐疑。
只命人打造了200副,用于接下来几天的突袭之中。
却没想,突袭大获全胜。
原本已经被合围,却拜那弓弩所赐,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虽有伤亡,却也取了重要军情回来。
敌军将领大喜,即刻便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于阿洲,甚至还赏了两名貌美的婢女,不知要比卫明身边随侍的几名妾室美上多少倍。
那将领还不忘皮笑肉不笑的询问卫明:“阿洲公子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这两个婢子年纪尚小,我看着与他甚配,卫师傅不会计较的吧?”
卫明诚惶诚恐的说不敢,可眼底的怨毒,却是遮掩不住。
阿洲自投诚以来,很是老实,亦不多事。
卫明多番寻事,亦不言语,冷嘲热讽俱是无感,此番心性,让敌军将领很是满意。
再加上突袭一行大获全胜,敌方将领大手一挥,让阿洲全权负责将新弩制成,务必再下次大军进犯之时,人手一副。
阿洲亦不负所望,没日没夜的参与制作。
中间也有插曲,便是卫明不甘自己被冷落,去制器司寻衅。
却不想错手间砸坏了阿洲为敌军将领特制的兵器。
听说,光是那图纸,阿洲便画了7日,眼看着好不容易做了出来,还没看上一眼便让卫明给砸了。
敌军将领愤怒之余,再不许卫明插手制器事余。
没了卫明下绊子,阿洲的进度便快了许多。
不出一月,新弩便制成。
阿洲提议,为两军交战之时,新弩用的更加顺手,不如先以新弩操练几日。
若是每人都将新弩用的纯熟,胜算便能越大。
敌军将领点头称是,一面夸赞阿洲提议甚好,一面让手下将士们每日以新弩操练。
半月后,两军正式交锋。
战场之上,原本已是用的极为趁手的新弩,齐齐断裂。
敌方将士没了兵器,立刻陷入被动之中。
再加上原本预料中的对战阵形突然大变,敌军被打的措手不及。
只看到自己手下的兵将犹如待宰羔羊一般,敌军将领才意识到,自己被阿洲骗了。
突袭大胜是假的,是有意放水,甚至有人一路悄悄尾随,摸清了敌军的底细。
甚至还与阿洲搭线,阿洲把多日来在敌营中的所见所闻悉数传回。
那窃来的军报也是假的,不过是障眼之法。
那所谓的操练,熟悉新弩,也不过缓兵之计。
一面留时间给本朝做应对之策,
另一面便是那新弩轻便却极易磨损,一旦到了使用极限,便会断裂作废,也是阿洲算准了新弩的磨损程度,以提前操练为由,将新弩的使用极限提前。
阿洲此番作为,外人肯定是不知的。
可作为内行人的卫明,本可以一眼看出。
却因为被阿洲设计,失手“砸坏”了给将领特制的兵器被罚了软禁。
自是接触不到新弩。
便不能发现其中奥妙。
敌军将领被亲信护卫着连连败退,最后身后余下的不过千人之数。
一路退到了营地,落败而逃,却不忘掠走“始作俑者”阿洲。
本朝将士赶到的时候,只揪出了那个被众人遗忘的卫明。
此番作战,最大的功臣非阿洲莫属。
本朝的将领放言,一路追下去,定要将阿洲救回。
却不想,阿洲,没有再回来。
哪怕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回,都不曾有。
敌军恨极了阿洲,却不想阿洲轻易的死去。
一路逃亡之时,以折磨阿洲泄愤。
第一日,卸了阿洲的脚。
第二日,砍了阿洲的小腿。
第三日,便是阿洲的大腿。
甚至全形都不留,碾碎了,一滩血肉明晃晃的洒在本朝战士追击的路上。
那骨头被碾的极碎,混着血水,浸透在黄土之中。
连收尸都无法。
那天,本朝将领在路中间看到一堆被碾的不成形的肉泥,只看到几片残缺的指甲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敌军仗着熟悉地势,东躲西藏的逃窜,一路被追击,原来千人之数,眼下已经不足百人。
最后,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困兽般的敌军将领。
和,
只剩一副无手无脚残躯,连五官都只剩空洞的阿洲。
那个不足双十之年的阿洲,连头发,都是一缕一缕的被连根拔起。
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怒,又无一不悲恸。
本朝将领颤抖着揽住阿洲,不顾那浑身腐烂散发着恶臭的血水。
阿洲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喉咙里呜咽了两声。
将领却是懂了,红着眼睛抽出随身的佩刀,送了阿洲最后一程。
脸上,俱是露骨的伤口。
可将领好似看到了,那模糊的看不见棱角的嘴边,似是抽动了一下。
那样的阿洲,竟是笑着走的。
那个总是腼腆少语的少年啊,
那个只满18岁,刚刚踏出家门的少年啊。
那个看到碗里有肉,都会捧着碗跑到制器营里送给年迈将士的少年啊。
那个总在夜间繁星密布之时,坐在营帐外对着天空愣神,面对询问,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想家了,想先生了的少年啊。
犹记得,少年半夜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提出以身为饵,钓出内奸之时。
眼睛里,是坚定的,不可磨灭的光。
那个少年,就这么惨烈的,
死在了离家千里的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