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州驻地郊外。
冰冷的箭头在月光下闪光。
“咻”地一声飞出去,直击树旁的兔子。
兔子挣扎了两下,倒地不起。
吕铸弯起一抹邪笑,闲庭信步地往树下走,准备捡起自己的猎物。
手还没挨到猎物,猎物已经被旁人拾起。
“哪个不长眼……原来是总兵大人啊,有什么事?”吕铸笑了笑。
段金禄将兔子丢进吕铸怀里,冷声道:“瑾王爷一来,你就往外跑,在躲什么?”
“我躲什么,总兵大人不知道?”吕铸挑了挑眉。
段金禄欲言又止,道:“他真要查,你这样能躲得过?”
“总兵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总兵难道做了什么不能查的事?”吕铸笑嘻嘻问道,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段金禄脸上闪过厌恶之色,道:“别拿跟别人玩的这套对我。”
“总兵大人不必如此紧张,不就是个瑾王爷吗?他待个几天慰问一下将士,不就会离开吗?”吕铸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以为真的那么容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段金禄眼神中满是警惕。
他看着吕铸吊儿郎当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
吕铸不以为然道:“你放心,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他什么也不会知道,也收集不到有害闵州驻地的证据。”
他说完拎着兔耳朵在段金禄面前摇晃两下,笑着问:“送你了?”
段金禄睨了他一眼,警告几句后,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
吕铸敛了之前的吊儿郎当,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了段金禄背影两眼,继续往丛林更深处走。
他并不认为沈南瑾能查出什么信息。
与此同时。
沈南瑾与周放见到了军中老兵。
周放与之叙旧一番,便说了闵州驻地如今的情况。
分榜分派的不只是京城,闵州驻地也一样。
闵州驻地大概能分为三个阵营,分队对应段金禄、吕铸和郑池。
段金禄并非土生土长的闵州人,而是在梁昆升职调离闵州后,才来到闵州的。
作为远调过来的将军,他一开始并不能让将士屈服。
后来带着将士们立了几个战功,才稳住军中的地位。
而吕铸,虽也不是闵州人,却是待在驻地的老人。
早在梁昆在闵州时,他就跟在梁昆身边。
本来闵州总兵的位置,应该是吕铸的,但没想到皇帝钦点段金禄为闵州驻地总兵,使得他只能在副总兵的位置。
如此一来,吕铸越发吊儿郎当。
这也是郑池看不惯吕铸的原因。
在这三个人中,郑池是最踏实,真正做事的人,可是最难的一人。
他没有靠山,一步步都是靠自己打拼。
到了参将的位置,他怎么也升不上去。
他是闵州出生,闵州生长的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和在意闵州。
所以,即便不能升官,他依旧认认真真做事,想要将闵州驻地建设好。
老兵说的这些,都在沈南瑾的预料之中。
皇帝不可能真的放任一个驻地不管,总会安排一个自己人在军中。
段金禄便是皇帝的人。
至于吕铸,吊儿郎当却还能稳在这个位置,必然也有人在背后撑腰。
沈南瑾猜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孙荣。
不等他开口继续问,就听见老兵叹息一声。
“瑾王爷,您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们这些驻守边疆的人有多难啊!”
老兵一脸颓然,顿时红了眼眶。
沈南瑾示意老兵继续说。
老兵看着沈南瑾,犹豫半晌,道:“朝廷每年都会发军饷不错,可是到我们手里的粮,都是一些陈年旧米,陈年旧米其实也好,至少能吃,可是发了霉的米却吃不了……”
“每年到手的粮根本不够过冬,我们只能自己去打猎囤物资,才能勉勉强强地度过。”
“还有发来的衣裳,看着是鼓鼓的很暖和,可里面没多少绵,都是些柳絮……闵州冬日本就冷,领的又是那柳絮填充的衣裳,让我们如何活?”
“若是身边的兄弟都是战死沙场,那也就没什么可说,可这两年,驻地死去的兄弟,不是被饿死,就是活活被冻死啊!”
老兵说到此处,老泪纵横。
周放在一旁听了也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虽说这几年朝廷的收成不好,但对于物资一事,总是最先满足的,本王还带兵时……”
沈南瑾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他也明白了一些事。
自己带兵,谁也不敢敷衍了事。
可是其他驻地便不同。
一层层拨下的军饷,中间经过不知多少人的手。
到驻地,还剩多少,谁又能说得清?
他忽然想起谢千予曾说过,战事不急的时候,建安王会带着将士耕地种田。
可商州地形险峻,辛苦种下的粮食,也没多少产量。
但至少能让将士们撑到下一次军饷发放。
只是军械这些东西,若朝廷发的不到位,便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沈南瑾知道各地艰难,却从未想过,大敌当前,这些人会拿军饷搞鬼。
军中若无充足的粮草,又怎么抵御敌人的侵袭?
想到这点,沈南瑾心在不停地颤抖。
他沉声道:“你放心,本王来此,知晓情况后必定为你们解决。”
老兵虽是第一次见沈南瑾,却听过沈南瑾以前的战绩。
他跪下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沈南瑾上前扶起老兵,道:“你在闵州多年,可知有什么奇闻轶事?”
老兵愣了下,似乎有些不明白。
周放站出来道:“我随王爷在闵州也有些时日,发现这里还有大漠人出现。”
老兵恍然大悟,道:“是,大漠商队是允许进入闵州的,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商队过来贸易,每次都走不少的东西。”
沈南瑾不必继续问,也能知道带走的东西是什么。
私下用军饷跟他国交易,不管驻地死活,这种行为相当可耻。
相比沈南瑾,周放显得略微激动。
“每个月都来?还带走不少东西?还真是厉害啊!”周放咬牙切齿道。
老兵一愣,道:“这有问题?”
“没有,今日便到此。”沈南瑾否定道。
老兵点点头,也没继续问。
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有些事没资格知道。
沈南瑾与周放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
齐光坐着已经在打瞌睡,沈南瑾没回来,不敢睡过去。
待到翻窗平安回来的两人,他终于松了口气。
“王爷,情况如何?”齐光显得有些迫切。
沈南瑾坐下,抿了一口茶,道:“与预计的差不多,我打算去趟朔关。”
“朔关?那儿离这远,还与北蒙交界,您怎么突然想去那?”齐光追问道。
“就是因为与北蒙交界,我才要去一趟,你们留在这,盯紧闵州驻地,我去去就回。”沈南瑾沉声道。
“我陪你去!”
齐光和周放齐声道。
沈南瑾抬头看了眼两人,道:“我需要有人留下掩护,这次私下去。”
齐光看了看周放,垂头道:“王爷,我留下。”
他知道周放的武功比自己厉害,路子野,带着沈南瑾身边更合适。
周放点头,认可齐光的话。
他想跟着去,一边是答应江卿玉保护好沈南瑾,另一边他想知道军饷一案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