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的反悔,早在王洛意料中。
虽然黄龙从迎宾宴上那一场激斗之后,就时常把孙女黄静挂在嘴边,一天能许十次婚,但没有一次是认真带有诚意的。
王洛毫不怀疑,若是之后的演习里,他真的不慎落败,老将军肯定会哈哈笑着拍他肩膀:“小王你还是有待磨炼啊!再好好锻炼两年,便与老夫的孙女完婚吧!”
至于两年之后?再找新的借口就完事了。
师姐说过,口不对心的慷慨承诺,是常见于中老年群体的陋习,类似的范例如下:
“期末考试考好了,爸爸就给你买玩具!”
“压岁钱妈妈先帮你存起来,等你用得到的时候再连本带息还给你!”
“这笔彩礼等你们结婚以后就交给你们小家庭用!我们老两口绝对不动!”
……
客观来说,王洛并不介意与黄龙的孙女联姻,按照师姐所说,灵山山主有七十二个婚配名额,王洛的腾挪空间还很广阔。
但王洛却很不喜欢陪中老年人玩他们那些油腻的欲拒还迎游戏,所以开场就直接一个认输,然后等黄龙自打脸。
结果……
王洛很是不解地回过头,看向韩瑛和石玥。
有你们什么事!?居然跟那群墨麟人异口同声地喊!?
韩瑛不慌不忙,解释说:“山主你刚刚大胜了关校尉,却比都不比就对墨麟将军认输,这对祝望军人并不公平。”
石玥则张口结舌:“我,我是看大家都在喊,就跟着喊了……”
至于墨麟人,在关乎黄龙孙女的问题上,一贯反婚反育,倒也不必问了……
场面一时尴尬,最终还是老将军慷慨豪迈,丝毫不介意颜面地自行解围。
“好好好,咱们不赌婚事,只论本事。而且老夫虽然本人下场,指挥的却都是你们祝望人,无论输赢也都无关乎两国军人颜面,如何?”
这样的条件就很公平,王洛于是欣然应允。
而很快,他就领教到了墨麟老将的厉害。
黄龙与关定南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根本不会去让战士们做出军事教案里描述的“最正确”的判断。相反,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出手下战士去填坑,用他们的性命去捕捉王洛的破绽。
然后,黄龙的确能捕捉得到。他只用了七名黑甲战士的性命,就大致摸清了王洛的战斗风格,并立刻针锋相对地做出调整。摆阵、组天工机巧,大略手段仍与关定南相同——事实上移山营的看家本领也只有这个。
但黄龙不会去组装华而不实的巨灵金人,而是用同样的资源,组装出上百条结构简单,功能各异的机关狗。这些小家伙的承载能力非常有限,每只都只能承载一项功能,如自爆、投毒、粘稠等,且几乎是一碰就碎。但上百条功能简单,且绝不惜身的单身狗凑在一起,却赫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黄龙完全捕捉到了王洛看似擅长群战,实则缺乏群攻技能的短板,用海量的一次性单身狗,构筑起了余下的黑甲战士们的坚实护盾。
王洛当然可以强行冲阵,但他几经权衡,确认冲阵的胜算绝对不可能超过五成,便干脆地选择了抽身而退。
既然在这场演习中,他扮演的是荒兽,那就应该尊重荒兽的立场,见机不对,立刻撤退,没必要为了食物去和食物同归于尽。
黄龙也没有贸然追击,谨慎地带领剩下的战士撤出山谷,结束了演习。而最终的结果,勉强算是双赢。荒兽一方小有斩获,完成了七次击倒。定荒军则成功保住了团队,得以将重要情报带回本部。
而沙盘的演示环节也就到此为止,灵山山主、祝望定荒军、墨麟将军,同时赢得了阵阵喝彩。
只是,在这宾主尽欢的氛围里,韩瑛却只能勉强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
不知怎的,她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作为化形的代价,她失去了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直觉却还保留着。所以,心绪不宁,实为不祥之兆。
但她也不敢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毕竟她如今只是韩瑛,各方面受到的限制和干扰实在太多,包括那无往不利的直觉,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就准确。
“怎么了?”
迟疑间,却见王洛离开了前来道贺的人群,凑来询问。
韩瑛摇摇头,密语道:“刚刚有些心绪不宁,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不必管我。”
但王洛却不会忽视这小小插曲:“其他人心绪不宁倒也罢了,但若是你……要不要通知一下韩谷明?”
韩瑛想了想:“对的,回去以后咱们就和韩谷明见一面吧,这种关键时候,多几分警惕总没有错。”
然而就这么几句话工夫,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两人仿佛在暗中对话。
然后义愤填膺。
作为黄龙的忠实拥趸,吕天晴视死如归地伸手指向王洛:“王山主,作为黄老将军的孙女婿,你这样公然出轨,是否太过分了!?就因为对方是茸城总督之女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好在廖梵及时赶到,一拳补在他天灵盖上,让他再次昏迷不醒。
黄龙也只得向王洛和韩瑛致歉,而后不由感慨:“这么看来,老夫还是输了,御下不严到了这般地步,作为将领,实在无颜接受祝望袍泽们的吹嘘喝彩。廖将军,以后记得施以惩戒的时候别特么跟没吃饭一样!”
——
与此同时,茸城凝渊阁内,一位短袖短裤,笑容可掬的老人,正蹲在地上享用着自己的午饭。
此时的凝渊阁,由于通城小径的开启,已经不再对公众全面开放,人们可以在一楼长廊处,抬头仰望二层的凝渊图,但已经不能踏上阶梯,前往二楼近距离观赏。而之后,随着传送门的不断扩张,一楼部分也会逐渐封闭,直至拓荒启程之时,整个凝渊阁都将临时调整为军事重地。
而闫富学,此时却光明正大地蹲在二楼的凝渊图旁,一边拨拉着盒饭里的肉丝,一边却将目光透过传送门,牢牢锁定在月央的凝渊图上。
在一楼的游客眼中,他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根本就不存在。
而在闫富学的眼睛里,那张本应镇守在白钥城上方的凝渊图,也正时隐时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