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证词都已经供诉完成,众捕快低吟“威武”,大堂肃静,何楠生敲了下惊堂木,沉声道:“周涛误入宋家采花,属未经主人许可获取他人财物,本属偷盗,”
周秀才吓了一跳,何楠生给了他一个稍安的眼色,继续说道:“鉴于周秀才是急于完成先生部置的课业,无意为之,现叛周秀才赔偿宋家一朵花儿钱一百两银子。”
什么赔偿花儿钱?分明是变相赔偿宋家孙女被强暴的钱,想替周涛息事宁人罢了。
周涛的堂叔是江北知府,家里做生意,有的是钱,只要不留案底,不被杖刑丢脸,别说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是给二百两、五百两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周秀才满意的看着新来的县令,堂叔父还说这个县令别看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二三岁,却是只老狐狸,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只哈巴狗,二百两银子就给买通了。
周秀才当场就拿出一百两银子,如同施舍般扔在了宋氏面前,向何楠生敷衍的拱了拱手,施施然的走出了公堂。
宋家孙女直接晕了过去,宋氏呆滞着瘫在地上,连哭都忘记了,傻了一样。
何六儿让手下把宋氏祖孙扶出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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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结束,轮到审理偷盗案了。
见柴小桃也跟着嫌犯等一起走进公堂,旁边的林大同有意将她与嫌犯隔开,很是维护,何楠生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头上那朵淡色红云竟然浓重了许多。
陈氏的儿子七八岁的年纪,因为得风寒,脸色已经变得潮红,人也不精神,何楠生让手下把罗氏和孩子带下去歇息,随后才开始审案。
陈氏“扑通”一声跪倒道:“大人,民妇夫家姓陈,本镇人士,相公长常卧病在塌,只一个儿子,今早得了风寒,便带到褚氏医馆开药,没想到医馆刚到,药钱却被偷了,当时只这姓杨的从民妇身边急匆匆走过,民妇喊捉贼,他便跑,差爷听见了,帮民妇抓住了他。”
杨友田也跪倒,一脸委屈道:“回大人,草民姓杨名友田,周口县人士,草民带着母亲路过临安县,不幸母亲心绞痛得厉害,便到褚氏医馆看病,着急回客栈取药钱,根本就没偷陈娘子的钱,差爷已经搜过了,草民身上没有一文钱。”
褚郎中和杨友田的母亲被带上大堂,分别作证,杨友田确实没有撒谎,杨氏确实在褚郎中家排队看病,虽然还没开始诊治,但看脸色腊黄的样子,身体不好是肯定的了。
这下子案子进入了僵持阶段,没有任何一个证据指向杨友田偷了钱,何楠生把何六儿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何六儿去了后宅。
这间隙里,柴小桃愕然发现杨友田头上也飘起了一朵红云,狐疑的回头,发现围观的百姓中间,多了一个女人,头上也飘着同样的红云,看来,这女人与杨友田,不是夫妻就是有男女暧昧关系。
女人的肚子圆鼓鼓的,看样子是个孕妇,却看不见绿光,柴小桃寻思着,难道这个孕妇和李氏一样,孩子根本就不行了?
还没想出什么原因呢,堂上的何楠生说话了,对林大同和柴小桃问道:“你们两个又是何人?与本案有何关联?”
柴小桃不由得翻了一记白眼儿,自己与何楠生见过无数次了,次次都发生不寻常事,属于扒了皮认识瓤的那种,此时竟然装做不认识!
林大同“扑通”一声跪下,柴小桃打心眼儿讨厌下跪,不由得迟疑了片刻,这可吓坏了林大同,硬扯着柴小桃的衣角下跪。
林大同郑重叩拜道:“回大人,草民姓林名大同,是本镇荟萃楼的东家。前些时日,我身边的秦娘子捡到了一块沉香木,草民托威远镖局魏镖头拿到府城找匠人雕成了菩萨像,刚回来一天,就被杨友田冲撞了驴车,摔坏了。”
一个捕快走到林大同面前,把断成两节的菩萨像放到了何楠生面前的桌案上。
何楠生轻搓了下菩萨像断截处,闭目闻了下香气,心中不由感叹,沉香木是江南特产,没想到江北也能找到,品相还这么好,实属难得,这柴小桃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可惜,断成两截了,好在破损得并不严重,只是底座与佛像分离了,找匠人榫卯连接起来,不费什么大事,也花不了多少钱,之所以让林大同这么气愤,应该是忌讳菩萨像破碎的事,认为不是好兆头。
何楠生如狐狸般以眯了眼,想起了刚刚林大同扯柴小桃袖口的事儿,怎么想怎么碍眼,沉吟片刻,对林大同道:“菩萨像碎了,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
林大同错愕道:“是好事?”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菩萨碎了,实则是帮你挡了命中该有的劫祸,也说明你是与佛有缘之人,今后要将菩萨像修复,供奉在家里,一心向佛,受‘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五戒,去‘贪嗔痴慢疑’五毒,净化身心,尤其是要远离女人,将来必得福报......”
真是三寸不烂之舌!虽然听着句句慈悲为怀,但柴小桃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感觉何楠生在给林大同洗脑,忙招唤林大同道:“林掌柜?林东家?”
林东家这才回过神来,对何楠生道:“多谢大人点拨,以后草民定当日行一善、功满三千。”林大同似乎已经忘了菩萨像赔偿的问题了。
何六儿从内堂急匆匆赶来,罗氏也跟着跑到了大堂,扑到陈氏面前,急道:“妹子,糟了,石头他、他、他......”
陈氏吓了一怔,随即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摇着罗氏的肩头道:“石头他、他怎么了?刚刚都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罗氏也跟着红了眼圈道:“一直没吃上药,睛瞅着就......你快去见孩子最后一面吧......”
陈氏站起身来要去见孩子,被捕快们拦住了。
何楠生猛的一拍惊堂木,对杨友田怒目而视道:“孩子没事儿前,你认下偷盗罪即可,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管你有没有偷盗,都是因为你耽搁了救治时间,你就是犯杀人罪,本官会判秋后处斩,让你母亲给你准备后事吧......”
杨友田吓得如滩泥堆在地上,杨母傻愣了一下,却不见悲伤,人群中的那个女人却按捺不住了,挤到人群前面,大声喊叫道:“大人,我相公现在就认偷盗罪,那孩子还没死,如果一会儿死了,与我相公无关!”
何楠生摆了摆手,让捕快把女人放进来,沉着脸问道:“你又是何人?”
女人答道:“民、民妇是杨友田的妹妹杨小妹,在夫家遭丈夫毒打,便偷跑回了娘家,兄长怕民妇夫家报复,这才带着娘亲和我远走他乡,兄长偷东西,是因为民妇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求大人从宽处置兄长......”
杨小妹哭得这叫一个梨花带雨,再加上大腹便便,让人实在对她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