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小桃在忐忑不安中进了大殿。
桌案上,面前摆着一方小小的铜盘,里面装着白色的粉面。
此时的皇后,身穿便装,胳膊上打着襻膊,站在桌案前,左手抚着卧鸭形的香龛,右手拿着香镂,把香粉印出好看的梅花型,随后优雅的拿开香偻,点燃了梅花香粉。
柴小桃吓得忙屏住呼吸,心里则画起了魂,这是什么香?是檀香?麝香?沉香?
柴小桃虽然没有闻过香,但现代涉猎的影视剧却告诉过她,檀香和麝香都容易造成滑胎。
果然,是歹毒的皇后娘娘,竟然用这么阴的招法。
柴小桃夸张的咳了起来,鼻涕眼泪弄了一头一脸,忙跪下请罪道:“娘娘恕罪,臣妇闻了香气、失了态,冲撞了贵人。”
皇后娘娘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听说柴小桃险些流产,点了安神保胎的艾草香,没想到柴小桃会这么大反应,喷嚏眼泪搞得一头一脸,好不邋遢。
皇后娘娘忙对身侧宫女嘱咐道:“静宜,快带何夫人下去整理仪容。”
柴小桃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皇后让自己整理“遗容”,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柴小桃跟着宫女到了耳房。
宫女打了温水,不仅让柴小桃净了脸,还有机会描眉打扮一番。
柴小桃尽量拖延时间,想寻找机会求救,结果她想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二三十个,盯她易如反掌。
柴小桃根本就是求救无门,这下子,哭都找不着调了。
柴小桃被宫女带回到皇后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施礼,宫女这次可手疾了,及时把软垫放在了柴小桃膝盖下面,让柴小桃免遭了膝盖之苦。
静宜正要给皇后娘娘解襻膊,皇后娘娘突然改了主意,对柴小桃嫣然一笑道:“小桃,你来帮本宫解开襷膊吧。”
柴小桃:“……”
柴小桃看着皇后娘娘胳膊上长长的红色的襻膊,心如打鼓,这么长的红带子,跟染了血的三尺白绫一般。
柴小桃脑中电闪雷鸣,自己要不要擒贼先擒王,把皇后娘娘拿下当人质?
可是,似乎不管成功与否,柴小桃都是不利的一方。
成功了,柴小桃也许能找到何楠生,免了罪过,可他又犯下了挟持皇后的罪名,何楠生也求不了情吧?
不管成功与失败,似乎都会连累三个儿子。
柴小桃好不为难,忐忑的走到皇后身后,直到襻膊全都解开了,还没有勇气擒了皇后。
待她缓过神来,宫女已经拿着襻膊离开了。
咦,难道不是想用三尺红绫勒死自己?
不仅如此,何汀湘还拉着柴小桃一起坐了下来,对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很快,并排上来五六个宫女,手里都拿着三四个精美的木匣子。
静宜拿起一只盒子,打开,展示给柴小桃道:“何夫人,这是百年以上老参。”
何汀湘在一旁补充道:“补元气的。”
静宜放下人参,又打开一只盒子,展示给柴小桃道:“何夫人,这是玉珊瑚头面。”
何汀湘继续补充道:“充门面的。”
静宜放下首饰,打开第三只盒子,是叠得板正的一块闪着柔光的绸子:“何夫人,这是锦华苏锦,御赐的。”
何汀湘补充道:“穿着舒服。”
静宜又打开一只盒子,展示给柴小桃道:“何夫人,这是艾草香,安胎宁神的……”
静宜怕皇后娘娘再补充,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功效。
可惜,这一次皇后娘娘似乎很不满,皱起眉头道:“静宜,刚才何夫人闻了艾草不是要吐吗?你怎么还拿上来当礼物送?”
艾草香?不是滑胎的檀香或麝香?
柴小桃有些错愕了。
难道皇后没想过要害自己,而是帮自己保胎?
柴小桃忙拦住静宜道:“别、别拿下去,兴许过了、过了两个月,我就能闻了……”
何汀湘满意的看着柴小桃,别说,这弟媳妇还真不错,怕扫了自己的脸面,宁可闻了吐也把艾草香带回去,真是难能可贵啊。
静宜又分别打开了盒子,都是衣食用上等的好东西。
直到这一刻,柴小桃才明白,皇后娘娘不是想处置了自己,而是想对她好,无与伦比的好。
只是太过“热情”了些,害得柴小桃胡思乱想,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何汀湘问了问柴小桃的身体状况,艳羡的看着柴小桃尚且平坦的小肚子,却又倍感忧心道:“生孩子,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能吃太好了,不能吃太不好了;不能呆着不动弹,也不能老动弹;不能吃忌口的东西,也不能太挑食了……”
皇后娘娘说了一大堆,怕柴小桃记不住,似下定决心似的对静宜吩咐道:“静宜,传本宫的懿旨,让周御医住到何府去,专心照看何夫人,直到顺利产下婴孩儿再回来。”
静宜顿时无比紧张起来:“娘娘,不可行!周御医是专门给您调养身体的御医,您还得准备怀上龙嗣啊!”
皇后娘娘脸上闪过一抹落寞:“静宜,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老天爷若是想赏本宫子嗣,早就赏赐了,也不会等到太子十岁了仍旧没有怀上。”
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从那以后便没了动静。
而最大的对手德妃,膝下已经三个儿子了,其中的二皇子,更是深得皇帝喜爱。
生儿子,也是固宠或固权的手段。
可惜……
两个人又拉了会儿家常。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宫女进来,在皇后娘娘耳边说了句话,皇后娘娘冲着柴小桃嫣然一笑道:“去吧,景煜在午门等着你呢,在本宫这儿呆得时间长了,他该怀疑本宫对你罚跪、掌嘴、杖责了,本宫哪有那么坏!”
柴小桃站起身来施礼,便被宫女引着离开了建章宫,奔了午门方向。
直到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直到看见何楠生远远等候的身影的那一刻,柴小桃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