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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武讷格的部队距离宁远城墙300米的时候,努尔哈赤根据战场上的变化,立刻调整主攻方向,让阿敏率镶蓝旗主力进攻南城。

这一次,阿敏吸取了武讷格的失败教训,先让弓骑兵往前冲。到距城墙100米左右,大量弓骑手弯弓射箭,用强弓压制城上的炮火。

在弓箭手的干扰下,城头上的炮手要提防流箭,火力变弱了些,大型楯车的受损也少了许多。

在强攻之下,南城的形势开始紧张了起来。在阿敏的督战下,南城下已聚集了数千名弓骑兵。

一时间,宁远南城上,下起了漫天箭雨,只听见一阵接一阵“叮叮叮”的声音。宁远守城战开始出现了炮兵死亡,一名红夷大炮的观察手和七名佛朗机炮炮兵先后中箭身亡。步兵们不得不高举盾牌,保护远程兵种,以防被刺成刺猬。

南城下,云梯车一辆又辆架上城墙,单兵能力最强的白甲兵带头爬梯而上。墙角下,辅兵开始拿凿和斧开挖墙角。祖大寿怒喝连声,指挥战兵攻击云梯上和爬上城头的敌人。

正在这时候,袁崇焕、程维楧带着援军过来了。

原来,早在西城的时候,报信兵就禀报,南面有满山遍野的弓骑兵呼啸而来。袁崇焕就判断,敌人有可能是准备下血本攻南城了。

程维楧带来的援军中有火枪队,还有装备火龙箭的火箭队。对于正在爬梯的白甲兵来说,最怕的就是火枪队。因为在60米至100米这个距离范围。火绳枪(火枪队的常规武器)的准确度和伤害力远胜弓弩。

在战场上,短距离内被一枪爆头是寻常事。即便是打在穿三层甲的白甲兵身上,近距离内也有很大概率击穿。

但火绳枪也有明显的弊端。它是一种需要点燃火绳才能射击的原始步枪,且雨天不能使用。

南城上,火枪队分为三列,第一列朝城下射击完,便退下装弹,第二列再向城下射击,以此类推,反复射击。

过了一会,三十多名火箭弓箭手也到了南城城头,人人肩上扛着一个筒状的火龙箭。每一筒火龙箭能射出20支火箭,完全可以用数量来弥补精准度的不足,就是太费钱了。

弓手们扛着火龙箭,对着城下密集处就是一阵抛射。在炮火、枪弹、箭雨的相互交织中,城上城下到处都是飞溅的鲜红的血。

韩瑗观战了一会,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了起来。袁崇焕见韩瑗脸色十分难看,笑着说道:“先生是贵客,请到城中鼓楼休息。” 韩瑗点点头,没吭声,和随从回去城中鼓楼。

袁崇焕见短时间还是压不住敌人火力,便对程维英喊道:“赶紧调东、北两城的佛朗机炮过来,支援南面。”过一段时间,四十多辆佛朗机炮从别处陆续推了过来。

随着其他城头的佛朗机炮的先后到达,炮火优势不断增强,城下大金士兵伤亡数量不断增加。南城这场远程对战慢慢向守城方倾斜。

同时,爬上城头上的金兵也越来越少。祖大寿犹如猛虎一般,挥舞着钢刀,砍金兵就像是切菜一样。宁远的步兵执盾牌冲在前面,火枪队和长矛队在后,猥琐地放冷枪、捅长矛。不少金兵纷纷从城头坠落。

虽然阿敏这一波强攻,效果比武讷格好不少,给宁远守军造成不少伤亡,但离破城依然长远。阿敏看攻势有减弱的势头,咬咬牙领着自己的亲兵加入战场,准确再冲击一波。

正在这时,努尔哈赤下令退兵了。

金军大营前,努尔哈赤望着宁远城,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对于大夏的的佛朗机炮、火绳枪等热兵器,他是打过交道的。努尔哈赤心中一直对热武器不屑一顾,觉这东西哪有弓箭刀枪好用。

的确,大夏工部制造火器的质量是非常差的。在多次实战中,不是炸膛,就是装药即喷,雨天还不能用。

努尔哈赤记得很清楚,打沈阳的时候,城头的吕宋大铜炮炸膛了两门;打辽阳的时候,又炸膛了三门,还有一门过热后,一直没法用。

最搞笑的是辽阳城内堆积的火药莫名其妙被引燃,引发了城头一连串的爆炸,守兵被炸死不少,造成火势蔓延到城内,一发不可收拾。

努尔哈赤又记得在萨尔浒大战中,天降大雾,咫尺之外,难分敌我。大夏军因火绳受潮,纷纷点松枝来烧火绳,结果暴露自己的位置,纷纷中箭。大量的火绳枪反而成为大金弓手的参照物。

问题不断的工部火器,不但成为努尔哈赤和众贝勒的笑柄,就连大夏将士也常常嫌弃。

但这一次,宁远城的火器不但没有出现炸膛,反而花样百出。虽然地炮、火龙箭对大夏来说早就有了,但对努尔哈赤来说,却算是新武器。

特别是来自西洋的红夷大炮和改良后的佛朗机炮,火力如此凶猛。这是努尔哈赤始料未及的。

努尔哈赤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很快就察觉到士兵们对宁远火炮的畏惧心理。他知道,这样下去士气没多久就会崩盘的。

所以,努尔哈赤喊了一次暂停。但就是这次70分钟的暂停,保住了摇摇欲坠的宁远城墙。

南城城头,袁崇焕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敌群,皱了皱眉头,对祖大寿说道:“快吊几个斥候下去,看看城墙怎么样了。”

一会,斥候的回报让袁崇焕、祖大寿等人的脸色不禁一沉。就在刚才长达260分钟的强攻中,光是南城这边,就被凿出三十多个坑,个别坑已挖了数米沉。

按照斥候的观察,如果再来一波长时间的挖墙脚,城墙有倒塌的危险。

祖大寿突然脱口而出:“以水淋墙,结冰护城。”

祖大寿是土生土长的宁远人,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四十多年。他发现今年的初春,比任何时候冷得多。这才让他突发奇想,想着给城墙加了一层冰盾。

无论在哪,如果成为中心城市,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就是要有水源。而宁远城中就有与地下水相连的深水井。

虽然这些宝贵的水资源拿来浇城确实令人心疼。但袁崇焕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在程维英指挥下,全城军民被动员起来了。一桶桶水顺着城墙慢慢流下去,特别是四个城角。淋了几次后,城墙外很快就结成又厚又滑的冰层。

突然,裴囯珍指着西南方向,说道:“袁大人,你看那边。”

原来,大金的炮兵部队也准备上场了。在汉降将李永芳等人的指挥下,一门门虎蹲炮被推了出来,慢慢前移。

袁崇焕见状,急忙让报信兵去通知罗立、金启倧、彭簪古等人,务必把敌方虎蹲炮作为红夷大炮的优先打击对象,绝不能让虎蹲炮过来轰城墙。

在大金的主营内,努尔哈赤环视众贝勤、众大臣,问道:“大家有何破城良策?”

一时,主营内寂静无声。大家刚看到武讷格、阿敏的失败,对宁远城的炮火有些忌惮,不敢乱开口。

过了一会,皇太极说道:“父汗,儿臣看城上四角炮台各有三门红夷大炮,而西南角仅有两门红夷大炮。若打其一面,必有五门大炮可轰击。若单攻西南一角,则只有两门大炮可轰击。儿臣以为单攻西南角为最佳,凿墙破城为妥。”

努尔哈赤沉思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全面进攻!如果单攻一面,他们会把火炮集中一起,反而不容易破城。莽古尔泰负责攻西城,皇太极负责攻西南角,岳托负责攻南城,安布禄负责攻东城、杜度负责攻北城。

所有攻城器械能用的全部用上。另外,这次宁远之战,所有奋勇作战立功者,额外再加二倍奖赏。午时五刻,一起攻城!”

到了约定时间,八旗战鼓响起,大金五路大军一起进攻宁远,声势浩大,誓要踏平城头。众贝勒都知道大汗决心已定,便把家底全拿出来。

只见漫山遍野的大型楯车、云梯车,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一时风云为之变色。

东、北两路因为地炮的影响,进攻势头略慢一些。西路因为有武讷格先踩过雷,莽古尔泰率领的正蓝旗和皇太极率领的正白旗部队先后逼近了城墙。

宁远城头上,11门红夷大炮、163辆佛朗机炮先后开炮,炮声隆隆,大大小小的弹坑里到处都是鲜血、头盔和各种碎片。

其中最惨的莫过于李永芳等人指挥的汉人八旗部队了。因为被针对了。

实际上,虎蹲炮的射程仅有600米左右,根本无法和架在城头的红夷大炮抗衡。而城上火炮又居高临下,完全就是吊打。

西南角的两门红夷大炮死命地猛轰虎蹲炮。而到直线距离1000米的左右,西北角和西北角的六门红夷大炮也能轰得到虎蹲炮了。

这次李永芳带的虎蹲炮本来就不多,在这十门西洋炮的重点照顾下,全成了废铁。

但借此机会,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两支军队已经快速抵达城下,正在准备架云梯。

袁崇焕见西路和西南角敌军势头迅猛,急调城中大部分火箭队集中西南城头,三十多火龙箭简已搬上城头择时发射,在宁远西南上方飘起漫天箭雨。

此时,不管是攻方还是守方,每个战士手上的盾牌仿佛是半个仙人掌,扎满了弓箭。

虽然宁远城上炮火连天,但皇太极率领的正白旗军队靠着人海战术,首先到了西南角,开始凿起墙角。可是宁远城四角建造的相当坚固,全是坚硬的石、砖,砖外又结着冰。金军一时半会也凿不动。

等到西南角下密密麻麻全是人的时候,袁崇焕下令:“上万人敌!”

说起万人敌,还得先从宁远的防守战略说起。宁远的防守思想来自徐光启的“以台护铳、以铳护城、以城护民”。袁崇焕按徐光启的思路重修了宁远城。

宁远城四角的炮台是在城角外面建筑一个略高于城的方型台。假如从高空上俯称宁远城,就会看见一个超大正方形四角挂着四个小正方形。这样建造的炮台使得红夷大炮可以270度轰击城下之敌。

但建好之后,袁崇焕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虽然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炮调整角度后可以轰击墙脚下的敌军。但是火炮的精准度是远不如火绳枪的。

一旦敌人已到城下凿墙,这一炮打过去,搞不好连自己城墙都轰破,反而帮了敌人大忙。

所以,城墙上的火炮是不敢往挨着城墙的敌人开炮的,就是怕打不准,投鼠忌器。为了解决敌方挖墙脚的工事兵。有人想出了万人敌。这就是最关键的秘密武器。

这万人敌里面装有硝石、硫磺、毒粉、猛火油等,外面用糯米混合泥水制成一个大球,还留有许多小洞。

为了防止球状的万人敌相互碰撞,产生火花。工匠还特意在外又做了个木框。

由于万人敌实在太沉,宁远守兵们便利用城墙的内侧特制梯子,把一个个大家伙拉上城头。然后再用棉布包裹住,再浇上猛火油。

只见一个个万人敌被点燃引信后,就从西南城角往下扔。只见这些万人敌有的飞旋流转,毒火喷射;有的真接爆裂,毒粉飞扬。

关键是包在外面沾油的棉布,在强大的冲击波作用下,漫天飞舞。城下到处都是喷射出来的火星。

而此时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金兵人人身穿棉衣,遇火即燃。顷刻间,好不容易冲到城墙脚下的二千多名金军士兵很快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这些沾油的燃烧棉布,一碰到棉衣立刻着火。只见西南角下火光一片,许多金兵身上全是火了,疼得满地打滚,一不小心碰到队友,又点燃一个。

程维英听着下面的阵阵惨叫显然不过瘾,又招呼士兵们扔了一批手雷下去。正在凿城的金兵更是恐慌,到处抱头乱窜。

过了一会,西南角下飘上来很浓的烤肉味。宁远守军闻到之后,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程维英突然大喝:“愣着干什么,火枪队呢?”

这时,火炝队才回过神来,轮流过去,对着西南角下的滚滚浓烟就是一顿盲射。

在远处观战的努尔哈赤看见西南角和西城下燃起熊熊烈火,却半点办法没有,心中暗想:“如果是夏天的雨季那该多好,宁远的火炮、火攻就大打折扣了。”

他望着天空,希盼着飘点雪下来,可天上万里无云,哪里会有下雪的迹象。

虽然皇太极这一路进攻西南角的计划流产了,但其他四路已经克服了地炮、护城河的阻拦,全部逼攻到城下。四城依然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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