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千里迢迢的来了,现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让那日苏送你去乃蛮部吧。”哈斯提议。
周一梅看着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也从套脑的侧影上消失了,草原的夜来临了,白天沸腾而充满生机的草原,现在,所有的生灵都找到了家,安心妥帖的的睡下了。
“好吧,给你和嫂子添麻烦了。”周一梅有点抱歉的说。
“没关系,想当年,我们一样的年轻,河水边的偶遇,我有幸去你那个美好的时代走了一趟,那些记忆对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后来我一直盼望着能再次看到你,心里想,如果能看到你,我一定要让你带我再回去那个时代。”哈斯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不知道这段回忆是忧伤还是甜蜜,他接着说:
“但是,时间过得很快,我渐渐的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一个中年人,我的腿也开始越来越坏,最后我放弃了,可是,就在我放弃的时候,你又来了。”
“如果你现在想回去,我可以把你带去。”周一梅的心,撕扯般的痛,在她来说,是仅仅几天的分离,再见到,确是跨越了十几年的时空。
“现在的我,去那个年代干什么呢?我记得我陪你们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像我一样的人,躺在那写雪白的床上,让别人用针,用线(可能是输液管),把他们缝起来,难道我也要躺在那个地方,让别人把我缝起来吗?”哈斯对那个年代的记忆果然非常深刻。
“那个时代也许可以治好你的腿。”周一梅急切的说。
“可以治好我的腿,难道可以让我重新年轻吗?”哈斯苦笑了:“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时间就是时间,它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我父亲就是这个年轻死去的,在草原上,很多人都是在这个年龄就死去了,我已经活够我的时间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客人要休息了。”沉默了半个晚上的嫂子,终于在收拾完一切家中的杂物后,给大家弄好了睡榻,把马灯提到枕头旁边,脱掉哈斯身上裹着的毡袄。
“休息吧,明天还有赶路呢。”
周一梅也默默的躺下,接着,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羊也不叫,马也不叫,牛也不叫,骆驼不知道睡在草原上哪个草包下面,带着叮当的驼铃,也是一片安静。
世界仿佛被一只大锅,轻轻的罩上了,一会,哈斯的鼾声在黑暗中响起,嫂子的咳嗽声,在这两种声音的陪伴下,周一梅也睡着了。
“起床吧,那日苏已经来了。”
周一梅被人轻轻推动着,她醒来一看,是嫂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周一梅一咕噜爬起来。
果然,那日苏已经坐在她脚下的榻边喝着茶。
“喝点茶,我们就准备出发吧,还有一会,天就亮了,天亮了,我们容易被其他人发现。”那日苏把手中的奶茶递给周一梅。
两个人在如豆的马灯灯光中,沉默的喝茶,嫂子又从外面给他们带了一些晒干的肉干和奶酪。
就着沉沉的夜色,那日苏和周一梅骑上了马,本来嫂子给周一梅准备了一匹家里最好的马,但是那日苏拒绝了,他知道哈斯的家境并不宽裕,如果这次被乃蛮部俘虏,那匹马就打了水漂,对艰难的哈斯一家来说,就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所以,他从自己家带了一匹马给周一梅骑。
两个人在黑夜中,仿佛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着,周一梅在黑暗中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那日苏和他胯下的马,知道他们该往哪里前进。
走出那个部落已经很远了,太阳才渐渐的出现在东边的地平线上,照亮了整个草原,唤醒了一切生灵。
“现在可以跑了。”那日苏这样说完,就用脚后跟踢着马肚子,周一梅的马也仿佛明白了主人的用意,短短的嘶鸣一声,两匹马就一前一后的奔驰起来。
周一梅紧紧拉着缰绳,一开始有点紧张,但是很快的,心情就随着马儿的奔驰,也渐渐的飞扬起来。
大地在脚下飞快的掠过,那种感觉是坐汽车,坐火车所不能比拟的。
“呜呼!”周一梅快乐的在马背上大叫着,用左手拉紧缰绳,用右手举起来挥舞。
“呜呼!”那日苏也学她的动作,两个人一前一后,仿佛两个顽皮的孩子,在空荡荡的的草原上你追我赶。
等太阳升到快到头顶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弘吉剌部的营盘,果然,如今的弘吉剌部已经和其他部落合并,变成一个更大的更恢弘的营地。
“周一梅,我不能再往前走了,我这样的牧人,带着马,只会被抓住做了奴隶,现在走到这里,已经冒着很大的危险,我必须得回到我们的部落了。”那日苏放慢了脚步,面露难色的对周一梅说。
“我知道,你回去吧,剩下这点路,我自己走过去。”周一梅说着,从马上跳下来。
“很感谢你能送我到这里,告诉哈斯,我还会去找他的。”说完,周一梅朝那个旌旗招展的部落走去。
等周一梅再回头的时候,那日苏已经骑着马,牵着另一匹马,很快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剩下的路,要靠自己了。”周一梅这样勉励自己,朝弘吉剌部直直走过去。
就这样走到了部落的边缘,已经能听见人声嘈杂。
“你是谁?”一个七八岁的胖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周一梅后面。
“我来找一个人。”周一梅停下脚步,对他说。
“你要找谁?”
“我找阿迪斯。”
“哪一个阿迪斯?”
“我要找那个会打仗,很勇敢的战士阿迪斯。”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找他。”
胖小孩带着周一梅,在毡房中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定颇大的毡房前:
“阿迪斯就住在这里。”他刚说完,阿迪斯就揭开毡房的门帘,出现在周一梅面前。
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十几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还是阿迪斯反应过来,他扔掉了手里的马鞭和马绊,快步走了几步,冲过来把周一梅紧紧的搂在怀里。
那个拥抱是多么的紧,仿佛要把周一梅镶嵌在自己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