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看到袁尚的字,立刻读出来。
众人都仔细听着,神情暂时很平常。仅仅是一个标题,看不出文章的好坏。
袁尚这次所撰写的,是苏洵的《六国论》。这篇文章能传承千古,整个文章的立意、文章架构,以及文章内容,都是绝佳的。
他早已沉浸其中,全力提笔往下写,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
“故曰:弊在赂秦也。”
庞统仔细诵读出来。
他抑扬顿挫的诵读,且读得不快,恰是如此,能仔细领会。作为一个智者,庞统对于这样的文章,一读出来,便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坏。
开篇,亮出观点。
文章更是朗朗上口,直抒胸臆,点出了这篇文章的主旨。
单单是这篇文章的架构,可见袁尚在这方面的掌控力和火候。
郑玄、田丰、沮授等人,都是写文章的高手,一听到后,一个个眼中都露出赞许神色。因为单单是开篇,已然是不凡。
崔琰、辛毗皱起眉头,脸上的神情多了不妙的预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袁尚的开局写得极好,使得崔琰、辛毗等站在袁尚对立面的人,内心有些紧张。尤其崔琰,他和昔日天悦楼的辛毗一样,是订立了赌约的,内心更是紧张。
袁尚不管众人心思,提笔继续往下。
庞统一句一句的诵读。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至于颠覆,理固宜然。”
“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庞统诵读了第二段内容。
他眼前明亮,看向袁尚时眼中只剩下钦佩。
比袁尚,他比不得。
实在厉害。
这篇文章到这里,已经彰显出袁尚这篇文章的好坏。郑玄、袁绍、田丰等人,都已经是沉浸其中,许多人更闭上眼睛,仔细回味着文章内容。
崔琰的神情,却是已经面若死灰。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开始紧张了。
袁尚又写了一段,庞统稍作停顿,继续往下诵读。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庞统诵读完最后一个字,内心更是赞叹。最后一段,升华主旨,提示如今的人,不能效仿古人,这是借古讽今。
庞统躬身道:“袁公子一篇《六国论》,实在大妙。有此文章,此行不虚。”
袁尚道:“庞先生赞缪。”
庞统对于袁尚,只剩下佩服,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回味着《六国论》这一篇文章中的内容,仔细的思考着。
郑玄看向袁尚,心中更是惊喜。他收袁尚为弟子,的确也有袁尚很不错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涉及到袁尚救命的恩情。
没想到,袁尚简直是一个宝藏。
作诗是千古绝句。
做文章,更是传世的文章。
不论是刚才的《陋室铭》,亦或是如今的《六国论》,简直是当世少有,甚至名士大儒,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袁绍看着袁尚,更是欢喜。
他内心对于袁尚的认可更多了,尤其袁尚和崔琰交锋,不落下风,甚至死死压制着崔琰,可见袁尚的能耐。袁尚要驾驭这些名士,要驾驭这些文人,是没问题的。
这事儿搁在袁谭、袁熙身上,就只有被文士左右的,袁尚却是不一样。
袁绍的心思,更是笃定。
沮授、田丰相视一望,两人看向袁尚时,内心更是欢喜。因为他们如今,已经是选择了支持袁尚,站在袁尚一边。
袁尚的表现,值得他们投资。
这是明主之相。
相比于郑玄、袁绍、田丰、沮授的轻松,崔琰此刻已经面若死灰。
败了!
是真的败了!
崔琰知道这一篇文章,根本不需要周围的人来点评。甚至这样的一篇文章,周围的许多士人,连点评的资格都没有。
袁尚不会放过崔琰,他淡淡道:“崔琰,我的这一篇《六国论》如何?”
“好,好!”
崔琰有些有气无力的回答。
袁尚道:“那么如今,你崔琰还有什么话说?你我订立的赌约,还作不作数。”
刷!
崔琰一听到,面色陡变。
他原本刚才和袁尚一番对话,就内心郁结,一口气都险些上不来。如今听到袁尚的话,再环顾周围,看着一个个士人的眼神,似乎都在嘲讽他,都是在嬉笑他。
崔琰更是难受。
要知道,崔琰半生清誉,人人盛赞清河崔氏崔琰,海内名士,两袖清风,一派名士气度。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在今天丢了。
崔琰一下感受到了辛毗在天悦楼的感受,他只觉得内心郁结,难以应对。
怎么办?
崔琰的内心,无比的难受。
崔琰都把目光投向郑玄,希望郑玄能为他解围,把今天的尴尬圆场圆过去。
可惜,郑玄无动于衷。
袁尚淡淡道:“崔琰,怎么了?你莫非要赖账?罢了,罢了。人不要脸则无敌,你都不承认了,我还能怎么办。”
崔琰一听这嘲讽的话,哪里能真的不要脸,真要是这样,他以后就别想再出去见人。扑通一声,崔琰艰难的在袁尚面前跪了下来。
“袁尚,我崔琰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误会了你。”
“请你见谅。”
崔琰跪在地上,一头磕地,近乎一字一顿的说话。他一番话说完,脸上面色涨红,已经是喉头一甜,一副要吐血的模样。
崔琰咬着牙,硬生生把上涌的鲜血压了下去,死死支撑着。一番话后,崔琰抬头看向袁尚,充血的眼中,透着浓浓的怨忿,道:“袁尚,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