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邺城,很是热闹。
因为邺城内,忽然开设了一家商铺,专门卖酒,卖所谓的人参酒。其价格,竟是高达五万钱一斤。这消息一出,邺城内一片哗然,无数人望而却步,更有无数人抨击。
甚至,很多人认为是噱头。
这世间的酒水,不可能达到这么昂贵的价格。
许多人认为,这是想钱想疯了,更认为人参酒的贩卖,不会有人去购买。
偏偏,人参酒一售卖,直接兜售一空。
甚至一天只卖五十斤酒,一个时辰就没了,全部售完。
这一情况,惊讶了所有人。
在所有人震惊的时候,市集坊间有了消息传出。人参酒能壮阳,能养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甚至一些人,更是洋洋得意的吹嘘,说自己喝了人参酒更厉害了,以至于人参酒开始火爆起来。
人参酒功效,引得无数人期待。
每天推出来的五十斤人参酒,都在短时间内就兜售一空。
在坊间中,甚至有人转卖人参酒,一斤甚至卖出八万钱一斤的价格,因为实在是供应太少。
有钱的老财主,有钱的豪绅士族,邺城多得很。这些人不缺钱,缺的是身体。尤其天下间,还没有哪个男人,会嫌弃自己身强力壮,会嫌弃自己在床上一展威风。
所以人参酒根本不愁卖。
人参酒的火热,使得袁尚再度打开了一条财路。很稳定的,每天都是一百五十万钱入账。
这样的生意,极为赚钱。
甄尧作为负责人参酒售卖的人,更是激动。如今人参酒的售卖方式很简单,也不需要操心。可是他自身,已经开始做规划,要进一步扩大人参酒的售卖。
目前来说,他也只能做规划,因为暂时还没有充足的人参送回来。
在人参酒售卖后,邺城愈发的热闹,人参酒也是打出了名声,无数人知道人参酒的好处,都是希望求购人参酒。时间一天天流逝,进入十一月初,天气更是冷了些,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少了,行人身上衣衫都更为厚实。
这一年,又接近年尾。
天气愈发的寒冷,对老年人来说,愈发的难过。尤其是袁绍,在这一段时间身体已经是每况愈下,愈发撑不住。即便袁尚弄出了人参酒,还用最好的老参给袁绍吊命,可是这一年下来,到如今,人参的药效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
到如今,已经几乎不起作用。
袁绍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袁尚直接住在了大将军府。
这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按照华佗所说的,袁绍已经到了最后的时间,随时都可能病逝。因为袁尚来了大将军府,甄宓和黄月英也跟着来了。有孩子在,因为黄月英怀孕,府上倒是更多了生气。
袁绍对此是极为欢喜的,只是再怎么有小孩子热闹,袁绍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大多数时候,袁绍都躺在床榻上。
他的身子骨,撑不住。
这一日,清晨。
袁绍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时候,他醒了过来,那日渐浑浊的眼神,却愈发的明亮起来。那浑浊的脑子,忽然变得清醒了起来,人仿佛恢复了力气一样。
袁绍竟自己从床榻上起身,这一幕,让伺候的丫鬟震惊,丫鬟哪里敢耽搁,连忙给袁绍穿上了衣衫。
袁绍也不吃早饭,出了院子,就在府上转悠。
这情况,丫鬟连忙禀报上去。
消息传到袁尚的耳中,袁尚心下一沉。
袁绍的病,是沉珂已久,甚至华佗数次来诊断,都说回天乏力,不可能再有扭转,说不定哪一天,袁绍就可能病逝。恰是如此,袁绍突然间变得清醒起来,甚至还在院子中走。
袁尚一看这情况,那就是回光返照。
这是袁绍最后的清醒。
袁尚心下也紧张起来,心中甚至竟有发虚的感觉。他连忙穿戴整齐,急匆匆的出了院子,很快在前厅追上了袁绍,这个时候的袁绍,披着一件大氅,看着府上的一草一木,脸上有着缅怀神色。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发现袁尚来了,袁脸上露出笑容,招手道:“显甫,快来。”
袁尚走过去,站在袁绍的身边。
看着袁绍兴致勃发的模样,袁尚的内心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心情更是低沉,只能强打起笑容。
穿越之初,袁尚对袁绍是满腹不满的。因为袁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甚至耳根子软,无法解决河北各大世家的倾轧,下面乱成了一团,相互攻讦,导致官渡一战陷入困境。
袁尚一直认为,袁绍难以成事。
袁尚一直的想法,都是自成体系,要建立自己的班底。
事实上,袁尚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他不断的笼络人才,形成自己的体系。只是袁绍这里,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阻拦,而是对袁尚大力支持。
甭管袁尚要做什么,袁绍都无条件支持。甚至袁绍甘愿放权,任由袁尚来负责所有的事情。
这样的一个父亲,处处为袁尚着想,处处让袁尚发展。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袁尚。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袁绍的大力支持,袁尚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就有如此的规模,不可能如此的顺利。
作为人主,袁绍不合格。
作为人父,袁绍却是当之无愧。
袁尚的心沉了下去,心中生出难掩的悲伤。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道:“父亲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袁绍道:“看一看,为父再看一看。否则,就看不到了。”
“都能看到的。”
袁尚说道:“父亲放宽心,一切会好的。”
袁绍摇了摇头,他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院子中走。绕过前厅,来到了后院一处池塘的位置,笑道:“这一处池塘,是为父亲自安排人构建的。”
“说起来,为父也是笃信方士之言。”
“当年有一方士,说我袁家未来,有虎踞天下的可能。”
“为父也信了,所以一直汲汲营营的努力。尤其这府上的格局,尤其是这里,据方士所言,这一处池塘引来的活水,便盘活了我袁家的风水。”
“自此,龙盘虎踞,必然是有逐鹿天下的一天。”
袁绍的脸上多了笑容,说道:“当初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真是成了。”
袁尚道:“父亲英明。”
袁绍捋着颌下的胡须,他带着袁尚继续走,又来到后院袁尚母亲刘氏的院子。
袁绍有短暂的沉默,说道:“说起来,你母亲这里,为父不愿意处置的。可惜,她太贪得无厌,不断劝说,不断吹枕头风,要让你的舅舅那些人干政。”
“如果这些人,是有大才华的人,也就罢了。问题是,都是一群窝囊废,都是一群废物。这样的一群人,送到你的赵王府,那就是给你添乱的。”
“尤其是,她找为父没用,竟是直接找你,简直是乱来。为父无奈之下,不得已,只能送他一程。唉,这是为父的过错啊,使得你没了母亲。”
袁绍絮絮叨叨的说话。
声音,渐渐低沉。
袁尚道:“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您受苦了。”
“老夫不苦。”
袁绍摇了摇头。
他带着袁尚在府上转,一边走一边说,说着昔日的事情,也说着昔日小时候的事情。
转了一圈下来,回到了书房中。
袁绍坐下来,呼吸略微急促,比先前多了一丝的急切,他眼中更浮现出缅怀神色,说道:“为父这一辈子啊,小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比别人更聪明。”
“然后,我不断团结更多的人,获得了名声,自此成为袁家的掌门人。即便袁术,他是嫡子,也比不得为父。最终,是为父赢了他,扛着袁家的旗帜。”
“没想到,一直看不上的曹操,竟是起来了,为父竟是险些败给他。”
“好在,关键时候,显甫你力挽狂澜,拯救了我袁家基业。老夫这一辈子,曾经一直很骄傲,很是自傲。不过如今看来,老夫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
“你,做得很好,必然使得我袁家更进一步。显甫,为父为你骄傲,你很好。你……”
话说到这里,袁绍眼皮子却是慢慢的垂下。
脑袋随之垂下。
扑通!
袁绍的手,跌落下来,已然是没了气息。
“父亲!”
袁尚看到后,忍不住高声呼喊。
这一刻,袁尚内心悲恸。
刘氏死了,袁尚没有任何的悲恸,因为自始至终,刘氏都在为刘家扒拉,都为刘家的人考虑,不曾考虑过他。可是袁绍不同,袁绍一直为他遮风挡雨,一直为他支撑起了一切,一直支持他。
这是他袁尚的父亲。
晶莹的泪水,浸满眼眶,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这时候亲随邓山急匆匆的进入,看到袁绍的模样,愣了下,然后恢复了过来,转身跑出去,高声呼喊道:“大将军殡天了。”
轰!!!
院子外,侍从迅速传达消息。
大将军府一下乱糟糟了起来,当消息传出,审配急匆匆的来了。他是袁绍最器重的人,审配见袁绍病逝,心下也是悲恸,他却也迅速的安排,布置袁绍的丧事。
好在袁绍这段时间病重,大将军府上下早有准备的,便迅速给袁绍更衣入殓,灵堂也迅速的待见起来。
短短时间内,大将军府一片缟素。
袁尚亲自守灵。
袁绍的病逝,对冀州乃至于河北之地来说,影响是巨大的。好在袁尚已经成长起来,且权力上早已经交接到袁尚的手中,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切,不曾出现乱子。
李儒作为赵王府长史,他来吊唁后,也向袁尚禀报了一番,日常政务都会进行,不会出现问题。
另外,李儒也安排各地官员,不必回邺城吊唁。
所有人各司其职。
在所有人各自忙碌中,袁绍的丧事有条不紊的推进。
袁尚只需要守灵,其余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安排,一切倒也是轻松。
按照方士选定的入土时间,袁绍停灵六天下葬。六天的丧事后,袁绍下葬,袁尚真正开始掌权,自此冀州乃至于河北之地,便是彻底变了天,进入袁尚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