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闲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光是吃东西和睡觉,大部分时间里她还是在处理工作,书房被井迟时不时填充进去的画材占用得满满当当,她就在卧室的书桌前办公。
琼姨很贴心,隔一会儿就上来提醒她别忘了活动一下,坐久了容易腰酸背痛,或者给她送点水果,让她休息休息。
宁苏意处理完工作上的事,起身抻了个懒腰,走下楼梯,对客厅里打扫卫生的琼姨说:“琼姨,晚上不用做我们的饭,我和小迟准备回老宅吃饭。”
今天周五,又是月底,老宅那边有家庭聚会,老太太早上就打来电话,叫他们两个过去吃饭。
琼姨笑笑:“我知道,小迟临走时跟我说过了。”
宁苏意趿拉着防滑的布拖鞋,在客厅里晃荡一圈,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多,井迟差不多快回来了。
这念头刚起,她就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抬眸朝玄关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井迟提前下班回来了。惯常的那副打扮,大衣里边穿着整套的西装,乍一眼看上去显得一丝不苟,正式感里偏偏透着一丝丝慵懒。他手抄进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
宁苏意捏着柠檬味的棒棒糖,眉梢抬了抬:“哪儿来的?”
“公司的同事给的,老婆生孩子了,请大家吃糖,我就拿了一个。”井迟笑着说,“等我们的宝宝出生了,我也准备福利。双倍福利!”
宁苏意拆开包装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抿唇一笑。
井迟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出发去老宅。
两人到楼上各自换了身衣服,临走时跟琼姨说,晚上大概率不会回来住,不用给他们留门——琼姨的行李都搬了过来,住在一楼那间最大的客房里,免得每天来回跑不方便。
“知道了。”琼姨将他们送至门口,“你俩路上注意安全。小迟开车慢点。”
井迟点了点头,牵着宁苏意的手进了电梯。
宁苏意坐进车里,摸了摸外套的两只口袋,神情一怔,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说:“我手机忘带了。”
她最近看手机的次数减少了,经常没把它带在身上,出门就容易忘。
井迟刚扣上安全带,闻言,又把安全带解开,伸手推开了车门:“你坐着,我上去帮你拿,很快就回来。”
宁苏意安心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下车远去。他们今晚不回来,在老宅留宿,手机不带上,得到明天上午才能拿到,万一其间有人找她,可能联系不上。
她捏着棒棒糖重新塞进嘴里,用牙齿咬碎了,满嘴的碎糖渣,酸酸甜甜的味道,她还蛮喜欢的。
宁苏意捏着木棍到处找放在车里的垃圾袋。
弯身偏头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宁苏意从另一侧的倒车镜里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道身影缓慢地靠近自己所在的这辆车。
滞了能有一两秒的时间,宁苏意脑中神经一紧,安全意识占据上风,先从里面把车门锁上了。
下一秒,那个身影就移动到驾驶座那边,伸手拉动车门的把手,第一下没能拉开。
那道身影倏地站直了,微抬起头,眼睛透过车窗玻璃直视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宁苏意,目露凶光。
宁苏意浑身汗毛倒竖,攥紧的手心出了一层潮湿的汗。她从那人压低的帽檐下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消失了数月的宁宗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做什么?
宁宗城拉不开车门,抬起手使劲拍了两下车窗玻璃,宁苏意却感觉整辆车都晃动了几下,心慌得不行,耳边回荡着砸车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嗓子一阵阵干渴,像堵住了什么东西似的。
宁宗城眼底的情绪太疯狂,显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跟他讲道理没用,能避则避。
“妈的!”
宁苏意听见车外的宁宗城啐了一口,更加癫狂地掰着车把手,想要用蛮力把车门拉开。试了好几次无果,他看向宁苏意的眼神带着熊熊燃烧的恨意。
“宁宗城!你想干什么?”宁苏意强自镇定,“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她现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宁宗城疯起来的样子她见识过,当初他跑到公司里撒泼大闹,像极了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如今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听到“报警”两个字,宁宗城的神色谎了一秒,而后便更用力地用脚踹车门。
他左顾右盼,视线四下扫动,在附近的消防栓旁找到灭火器,举起灭火器哐哐哐地砸车窗玻璃。
每砸一下,玻璃的震颤都能带动整辆车,让宁苏意切身体会到危险逼近的紧迫感。
宁苏意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抓紧了身下的坐垫,很想趁机打开车门逃出去。
若是平时,她还能拼一拼速度,跑到保安亭求救,但她现下的身体状况绝对跑不过宁宗城,手机也不在身边。
巨大的一声响在耳边炸起,车窗玻璃碎了,宁宗城的声音没有了阻隔的物质,清晰地传进宁苏意的耳朵里。
“要不是你他妈的从中作梗,我儿子怎么会沦落到坐牢的地步,老子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宁宗城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宁苏意顾不得想别的,开了副驾驶座这边的门,跳下车就拼了命地往外跑。
宁宗城咒骂一句,扔掉手里的灭火器,拔腿就追上去。
恰在此时,井迟拿着宁苏意的手机出现。他下车时忘了问宁苏意的手机放在哪儿,上楼以后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耽误了许久的时间。
一抬眼,井迟就瞧见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晃而过,追赶前面的宁苏意。他甚至都没去看敞开的车门,以及碎了一地的车窗玻璃,行动快过大脑地追上前去。在那个男人捉住宁苏意衣角的前一秒,一脚踹到他背上。
宁宗城踉跄一步,喘着粗气跪倒在地上,脑袋上的鸭舌帽掉下来。
井迟看清了那张脸,脸色顿时冷得可怕,他想起宁苏意手腕上那道被玻璃割伤的疤小半年都没消下去。
宁宗城虚有魁梧的身材,不过是一堆不中用的肥肉,比不过井迟经常健身的力道,结结实实的一脚踹上来,宁宗城毫无防备,摔下去时脑袋先着地,半天没能爬起来。
井迟拉着宁苏意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用手机的紧急拨号报了警,三言两句说清楚当下的状况。
眼见宁宗城要从地上爬起来,井迟将宁苏意护在身后,上前去补了一脚,踢在宁宗城手臂上。
宁宗城吃痛,手肘一弯,趴伏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尘。暴怒中的他额角青筋鼓起,嘴里吐着不干不净怒骂的话语。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沾了地上的灰尘,满脸黑乎乎的,狼狈不堪,跟流浪汉也没区别。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小区里巡逻保安的注意,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快步赶过来查看情况。
井迟半抱着宁苏意走远了几步,他自己也能制住宁宗城,但是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担心宁苏意的身体。
她经过剧烈的奔跑,脸色很苍白。
因为要回老宅吃饭,面对的都是熟悉的人,宁苏意就省去了化妆的步骤,素着一张脸,便显得脸色很吓人,嘴唇都失了颜色。
井迟见状,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一只手包裹住她冰凉的双手,手臂揽过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开口说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肚子疼吗?”
他是真的很害怕,眼睛都红了。
他出生时体弱多病,吃了好几年的药,经常往医院里跑,中医西医都试过,好几次家里人都以为养不活,就是因为他妈妈在怀他时摔了一跤,差点流产,在医院里保了很久的胎。
极度紧张的情绪下,宁苏意嘴巴有些张不开,说不出话来,只对他摇了摇头。
井迟紧紧抱着宁苏意,贴在她后背的手掌上移,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脸上冷汗直冒,勉强镇定下来,对两名保安说明了方才发生的事。
两名保安一过来就合力制服了宁宗城,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手臂,拧到背后去,预备等警察过来处理后续。
宁宗城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嘴里还在骂脏话,全是辱骂宁苏意的词汇,听得井迟火冒三丈,想把地上那只灭火器塞进他嘴里。
过了良久,宁苏意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哑着嗓子说:“我腿有点软,我们先回家吧。”
井迟稍稍退开一点,想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不然他没法儿安心:“我们先去趟医院好不好?我有点担心你……”
话未说完,宁苏意倏地睁大了眼睛:“小心!”
宁宗城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蛮力,奋力扭着身子挣脱了其中一名保安的桎梏,手伸进怀里,从皮夹克的内袋里掏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划向另一名保安。
保安闪躲间,被宁宗城一把甩开,那柄匕首直直地朝不远处的两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