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子这几天很是开心。
响儿街内再也没有了阴阳怪气的嘈杂声,那位老夫子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如何,再也没来这里。
街上恢复了久违的宁静,日子也如这般缓缓过去。
三娃子的柴劈得越来越稳,饭做的越来越好,书读的越来越多,脸色从容,不再像是一个孩子。
终于,某一日的下午,沈玉说道:“可以了。”
三娃子放下书籍,眨了眨眼睛。
沈玉说道:“不久便是童试,你去参加。”
三娃子听见这话一惊,虽然每过三年便有一次童试,然后才有正是参加科举的资格,但是他现在年纪还小,不应该在多读几年才更有把握?
沈玉说道:“考试不应该以时间来当筹码,若是这次不中,证明你没有这个天赋,那以后别读了。”
三娃子看见了先生那平静的神情,知道这次他并没有开玩笑。
因为先生这次的表情就跟上次他说要揍老夫子一样,说揍就揍,半点不含糊。
若是他这次考不过,估计先生也就真的不会再教他。
三娃子一念至此,苦着脸委屈道:‘好的先生。’
...
三娃子一个人去参加了童试,在整个南河城里他是所有考生里年龄最小的孩子。
直到他莫名其妙坐在童试的考堂里,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硬着头皮打量桌上的试卷,然后拿起毛笔开始解题。
少年身高比桌子高不了多少,拿笔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看见这一幕的南河县令都下意识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心想还是太小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少年心中已经炸起了惊涛骇浪。
他之所以颤抖并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因为恐惧。
为什么?
因为这些题他都似乎看过,
...
童试结束,三娃子满脸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响儿街,看见了还是依然躺在铺子里的先生,内心才缓缓平静了下来。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先生就先问道:“学过的东西你是否可以记住?”
三娃子一愣,说道:“自然能记住。”
先生接着问道:“真的懂了吗?”
三娃子点头道:“懂了。”
沈玉嗯了一声,说道:“既然懂了,那便是你自己的东西。”
三娃子明白了先生的意思,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内心却已经平静了不少。
过来半月,童试张榜了。
三娃子成为了童试的案首,并且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童生。
紧接着他便要参加乡试,会试,以及殿试。
前提是他能一路走下去。
几乎是瞬间,三娃子就成了整个南河城的名人。
每日来到三娃子家攀亲带故的人络绎不绝,这让性子向来内向的三娃子母亲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而在寥寥几日后的清晨,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对于这些生活在市井之中的百姓来说,大聪明或许没有,但是小聪明却是丝毫不差的。
能够教出一个最年轻童生的年轻读书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家伙?
于是响儿街的那个简陋铺子围满了人群,大部分中年妇女牵着自家孩子的手满脸殷勤期盼的站在铺子前。
只是从始至终,那扇常年打开的大门反而一直紧闭,似乎再也没有打算开。
三娃子站在铺子里面,听着那些声音,心中倒没有多大的情绪。
能够考中什么名次他从最开始都有过推测,当结果真是自己期盼的那般时,除了一丝不可避免的惊喜,其实就没有再有什么。
沈玉望着远处,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直走下去,路上或许有迷茫彷徨,但不许回头。”
这是第一次沈玉说话如此认真,又带着丝告别的气息。
三娃子认真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狠狠记在了心中。
...
参加童子试只是开始,无论再如何有名的童生,那也只是童生。
于是三娃子决定参加乡试。
乡试结束后的第二年开春,三娃获得了解元称号。
第三年,他准备前往京城参加会试,路上给娘亲和沈玉写了两封信,讲了一些自己的近况。
第六年的时候,他在会试中获得了会元称号。
第九年,他又开始准备参加殿试。
第十年,他获得了状元称号,连中三元,声名远扬。
寥寥几字,光阴已然飞逝。
此刻的三娃子已经是一个将到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更是日后在京城有机会封侯拜相的从龙之臣。
距离曾经那个在南河城的懵懂少年而言,眨眼便是整整十年。
...
十年后的南河城已然还是那么的热闹,响儿街上铺子里的掌柜们都隐约有了些老态,有些人告老回乡,有些人开始准备颐养天年,自家子孙接手了铺子里的生意。
唯一不同的是三娃子现在在整个南河城已经成为了可以让每一个城内百姓脸上带着自豪神情的人物,甚至还有不少京城高官子弟,妙龄小姐来到这里,瞻仰那个刚刚连中三元的大人物。
至于三娃子的母亲,也已经被沈家请进了一座依山伴水的宅子,过上了让无数妇人眼红的日子。
唯独那个曾经来到此地的读书人,面容依旧年轻,神情依然温和,响儿街的铺子开着,却已经没有人再在这里存着什么侥幸心思。
沈玉在铺子外,望着湛蓝的天空默默出神,整整十年过去,他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丝毫着急的意味。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沈玉隐约都快忘记了‘要出去’这件事。
已经老朽腐烂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门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微微弯腰,行礼笑道:“沈先生。”
汉子叫做曲梁正,是沈家的管事,修为在整个南河城都算是一流。
由于三娃子的关系,近些年沈家在这里送过很多贵重礼物,曾经还邀请过沈玉换个地方生活,只不过都被后者拒绝。
“有事?”沈玉问道。
曲梁正开门见山道:“我家夫人想请您出山,当我们小公子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