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荀大夫今日可有来给父皇看过了?”
水兰霜虽然对皇上并没有多少感情,但他毕竟是自家夫君的父亲,就算他们父子之间也没有多少父子亲情存在,但终归是有一股剪不断的血脉相连着,因此水兰霜也还是愿意对皇上多一点关心的。
皇上因为刚刚咳嗽过,这会儿还在缓和当中,听到水兰霜的问话,皇上并没有回答,倒是正在给皇上拍抚后背的李总管开口回答了起来。
“回禀太子妃娘娘,荀大夫每日给皇上问诊都是固定了时间的,今儿个已经来过一次了,傍晚时分也会再来一趟。”
水兰霜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荀大夫可有说什么?”
李总管这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皇上,欲言又止。
水兰霜心中有些了然了,定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没有人回答,一时之间周围陷入了让人觉得压抑的静谧当中,不过片刻之后,皇上的声音却是将这一份静谧给打破了。
“朕的身体,也就那样了。”
皇上带着些许叹息的说着,并没有多少情绪隐藏其中,似乎早已经将自己的命运看了个清楚明白,也将一些不该又虚妄的念想给放下了。
“父皇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
水兰霜听着皇上那有些暗哑的声音,沉默良久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说,只能如此安慰两句。
皇上也并没有对此有任何的不满,反而抬眼看向了水兰霜,眼中有着水兰霜不懂的光芒闪烁而过。
“太子妃想必心里在疑惑朕为何突然传召你过来吧?”
皇上开口说道,目光落在水兰霜的身上,似乎正在等着她回答一样。
水兰霜心中一紧,面上却还是努力的保持着淡定的回答道:“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
皇上见水兰霜垂眸恭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来了一个弧度,但也很快的隐没于一声苦笑当中。
“过几日就是太子登基的日子了,这几日忙一点也是无可厚非,朕这段时日也不知为何,总会回想起曾经的日子,想来这就是有些人说的,一个人临死之前总会有一段回忆往昔的时光吧。”
皇上嘴角的苦笑越发明显,李总管闻言有些不赞同的轻声唤了皇上一下,但皇上却是没有理会他,反而自顾自的说道:“朕那么多的儿子,如今能留在身边的,却是唯有太子一人了。”
水兰霜有些摸不清皇上突然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便没有接话,而是微微垂首等着皇上自己说出原因。
皇上像是在找一个能够听自己说话的听众一样,也不管水兰霜有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太子回来的时候,朕便知道太子是个困不住的飞龙,可朕不信,于是便想着用他来当作老三的磨刀石,可惜啊可惜。”
说到此,皇上突然惨然一笑道:“可惜了老三终究是被拽落了深渊,成为了太子的垫脚石。”
“这不怪太子殿下,不是吗?”
水兰霜认真听着皇上的话,只是听着皇上说的这些,却又想起当初燕明知在朝堂之中的不易,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怨怼出来,就连说出的话也带上了些许怨气。
皇上被水兰霜的语气说得一愣,身后的李总管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父皇当初若非想要算计着太子殿下,之后或许便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水兰霜手指揪着手中的锦帕,感觉此刻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了。
当初若不是皇上的算计,燕明知也不会在朝堂之中受了那么多的排挤和刁难,他原是没有争权夺利之心的,奈何那些人总想让他死,他后面做的那些也不过是想要活命而已。
水兰霜轻声说着,语气却说带着坚定和毋庸置疑。
“是吗。”
皇上轻浅的应了一声,他也早就意识到了是自己做错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和燕明知之间的父子情谊已经出现了裂缝了。
既然如此,那便就这样吧,左右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少感情儿子不是吗?这是当初皇上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也让他之后做的事情越来越偏离了最初的预期。
想到此处,皇上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来,终究还是他错了。
“或许,朕现在这般光景,便是报应吧。”
“皇上!”李总管不赞同的轻唤一声。
水兰霜却是没有接下这话。
她能说什么呢?
“父皇放心,荀大夫定然会全力为父皇调理身体的。”水兰霜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了两句。
就连水兰霜都不敢保证说能让皇上的病情好转,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听闻水兰霜这么转移话题,皇上也没继续提及那些陈年旧事,摆了摆手说道:“荀大夫倒也是个好大夫,倒是让他费心了。”
“这是应该的。”
荀大夫是燕明知手底下的人,皇上这话也算是在拐弯抹角的夸赞燕明知,水兰霜自然也就接下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皇上话锋一转说道:“朕明日便会搬去清凉殿,到时候朕这身子骨,只怕越发难以见到你们这些孩子了,所以才想着召你们进来见你们一面,等你走后便也去将老七也给唤来见上一面吧。”
皇上颇为有些感慨的说着,水兰霜闻言心中却是一紧,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变了变。
如此细微的变化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消失不见,然而皇上却已然将那一点点变化收入了眼中。
“岑家和娴贵妃虽然做了错事,但却并未牵连到老七,这一点太子也算是顾念了兄弟的情谊,朕很满意,咳咳…”
皇上说着又咳嗽了两声,目光紧紧盯着水兰霜的脸,表情虽然努力的在保持着镇定,但声音微微的颤抖却还是稍稍的泄露了些许他苦苦暗藏的情绪。
“想来,让老七来见朕一面,太子那边是不会阻止的吧?”
皇上在询问,可水兰霜却觉得皇上的反应有些奇怪,仿佛在等待着另一个答案一样。
“父皇,七弟受娴贵妃和岑家连累,一直被禁足在他的寝殿当中,等登基大典之后应该就会送七弟去封地了,到时候会让七弟前来拜别的,父皇也知岑家的所作所为在朝堂之上引起的动荡,七弟现在也被盯着,不好擅自解了禁足。”
水兰霜努力平了平心境,尽量用着还算平稳的语气回答道。
皇上闻言却是看了水兰霜良久,久到水兰霜以为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的时候,才幽幽的叹息一声,问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