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氏见老夫人离开时脸色阴沉的像锅底一样,心中十分忐忑。
她紧张地握住沈云舒的手,担心的说道:“泠泠,母亲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这般顶撞老夫人于你的声誉有损。你还没嫁人,若是传出忤逆不孝的名声可怎么办?”
自从沈云舒协助管家,曲氏已经很久不叫她泠泠这个乳名了,现在突然提起,应该是打从心里着急,忍不住的像小时候一般劝阻她。
沈云舒回握住她的手,循循善诱的说:“母亲,您还记得外祖父为什么叫我泠泠吗?”
曲氏点头,细声回忆道:“在你半岁的时候,我带你回外祖家。你外祖父屋里挂着一幅《山泉煎茶》的画,你看到后就一直吱吱呀呀的喊个不停,你外祖母打趣说:'我们云舒以后一定就是那个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的人',话一说完,你就安静了。你外祖父觉得有趣,就给你起了泠泠这个乳名,是想让你做个贤淑端庄的贵女。你长大后尤其擅长点茶,斗的茶百戏也比别人风雅生动,你外祖父还夸赞说都是乳名好的缘故。”
沈云舒看着母亲回忆过往,她眉目舒展,满眼温柔,半点没有刚才的愁思。那时候祖父还在,母亲和父亲也有过一段伉俪情深的日子,她也是被捧在手心的高门贵女,那段日子应该是母亲最美的回忆。
但一切在祖父去世后就变了,祖母愈发尖酸刻薄,父亲偏宠季姨娘,这个家再也不是她们母女的避风港。所以她才逼着自己成长起来,母亲虽然柔弱,却一直用尽全力呵护她。现如今风雨已至,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就由她一力承担吧。
“母亲,外祖母希望我做个端庄贵女,可一个家风不正的人家如何能养出贵女?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父亲宠妾灭妻,官家除夕夜赐菜都会故意越过我们家,可见西亭伯爵府已经破落了。如果我再不强势起来,底下的仆从如何看我们,外面的亲朋如何想我们,我已经快及笄,您可见哪户好人家来提过亲?”
曲氏的眼里又泛起一层水雾,怪不得母亲见她总是叹气,是她拖累了女儿,是她把日子过的如此不堪。
她认真的问:“泠泠,母亲能为你做什么?”
沈云舒擦拭掉母亲无声滑落的泪,坚定的说:“您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生活,其他事交给我就好。”
薛嬷嬷见夫人终于想开了,高兴的说:“夫人,只有您身体康健,小姐才能放开手脚处理这府里的糟粕。以后无论别人说了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遇到想不明白的事也要先问小姐,可不兴再胡思乱想,闹的忧思成疾。”
曲氏郑重的点头,“好,母亲答应你。”
——
老夫人气的满脸通红,在婆子和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回到寿安堂。
一进屋,她忽地伸手往桌子上一拂,茶壶茶盏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混账,她这是要造反!”
“这个死丫头,以为有靠山我就不敢把她怎么样吗?”
“我倒是要看看,夺了她的管家权,她能怎么样!”
“不对,我要把她远远的嫁出去,让她这辈子都回不来!”
所有人都不敢放声,老夫人脸上本就松垂的皮拉的越来越长,怒不可遏的表情嗜血般可怕,已然是盛怒了。
“来人,去羡仙院把伯爷给我找过来!今天我不给那个贱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长幼尊卑!”
门口的丫鬟银杏立刻退了出去,这个时候能往外跑总比呆在屋里强多了,至少不会被碎瓦片砸。
银杏一走进羡仙院,就听到里面银铃般的笑声。
“咱们尊贵的大小姐可真会没事找事,还想做我儿天赐的主,真是异想天开!”
“她早晚都是外嫁女,现在不想着巴结祖母找个好夫家,还颐指气使的想插手家里的事,姑母能留着她就怪了!这些年我被她压的大气都不敢喘,如今也该换她尝尝在人之下的滋味。哼,让她闹吧,闹的没法收场才好!”
守门的丫鬟兰香看到银杏进来,立刻清咳了两声,提示道:“姨娘,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银杏来了。”
季姨娘高兴的说:“让她进来吧。”
银杏曲膝行礼,“姨娘,老夫人唤伯爷去寿安堂,说是有事相商。”
季姨娘觉得“有事相商”这四个字无比的顺耳,商量吧,把这个煞神商量走才好!
“伯爷说有好友在云水间给他设宴,庆祝他喜得贵子,已经走了两个时辰。”
说完又觉得可惜,她继续说道:“我派人去寻伯爷一下吧,毕竟老夫人找是大事。”
老夫人找他商量处置眼高于顶的沈云舒,可不就是天大的事。
随后她安排外院的小厮柱子去云水间寻沈伯爷。
如果不是在坐月子,她都巴不得自己亲自去找。
银杏没找到人,只能按照季姨娘的说法回禀给老夫人。
老夫人从回到寿安堂就一直绷着个脸,茶水也不喝,点心也不用,就正襟危坐的等着伯爷回来。
她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出不去,今天非得折了沈云舒的傲骨,让她学会低头做人!
大小姐惹怒老夫人的事在季姨娘的推波助澜下已经传开,全府上下都等着伯爷回来,看这出戏后面怎么唱。
过了一个时辰,在所有人的望眼欲穿下,柱子终于回来了。
只见柱子神情慌张,跑的满头是汗,一刻不敢停的冲进寿安堂。
“老夫人,不好了,伯爷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