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琇莹被抱回曲府后才悠悠转醒,一日内让人下了两次千日醉,她的脑袋头痛欲裂,整个人都处于昏沉的状态。
曲老夫人赶紧找来大夫,详细的为她检查身体。
大夫说道:“贵府小姐应该是中了烈性迷药,并无大碍,我先开副汤药,让她好好睡一觉,明日症状应该就能缓解。”
曲老夫人命丫鬟伺候孙女服用汤药,睡一觉也好,至少暂时不会想起那些恐怖的回忆。
她迫切的想知道孙女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如何逃出来的。
沈云舒简单洗漱一遍就回到正厅,曲府的长辈们都在等她回话。
她一进门,曲大夫人就泪眼婆娑的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这次让你受累了,只是我们实在担心琇莹,还得麻烦你再详细的把事情经过讲给我们听。”
曲琇莹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是所有人的疑惑,但他们不忍再戳痛她的伤心事,只能从沈云舒这了解。
沈云舒仔细讲述了表姐失踪的四个时辰,从她被劫到郡王府,再到慕北辰一步一步破案,而后引发了西域商人被灭口,最后还差不点被抛入运河,每个环节都惊心动魄。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心惊肉跳,他们差不点就和曲琇莹天人永隔了,幸好当时大理寺卿在曲府,当机立断的开展搜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云舒没讲自己做了什么,但大理寺的官差不断将最新消息传回曲府,钟墨也曾绘声绘色的讲沈云舒怎么发现的官尖靴以及找到同样被劫持过的千兰,如果没有这些线索,根本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案。
曲老太爷说道:“云舒,你讲了慕大人那么多的好,怎么不讲你做过的事?你能在那么危机的关头挺身而出,是我们曲家的功臣,曲家要一辈子念着你的好。”
曲宣修一直在外面为女儿奔走,他如何不知其中的艰辛,自己这个外甥女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绝不是寻常闺阁小姐能比,以后恐怕要有大造化。
“你外祖父说的对,没有你琇莹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大舅永远都会记得你的功劳,以后谁敢亏待你,就是与曲府作对。”
“各位尊长,云舒身上流着曲家的血,自小接受曲家的教诲,你们待我情深意重,我如何能袖手旁观?为自家人肝脑涂地,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得称赞。”
曲氏满脸骄傲的看着女儿,她就像一块经过打磨的璞玉,愈发玲珑剔透,熠熠生辉。
从前的她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竟没有发现女儿的蜕变。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她一定要立起来,给女儿找个最好的夫婿,绝不能让她过自己的日子。
——
由于老陈已死,此案唯一的犯人就只剩下赵子贤。
慕北辰直接将他带回刑狱审问。
赵子贤看着面前摆成一排的刑具,他桀骜的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拿刑具吓唬我,我杀了这么多人,已经是死路一条。”
狱丞孙老抖着鞭子说:“你既然知道死路一条,还不速速招供,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赵子贤看向慕北辰,“大人,只要您把郡王爷和郡王妃请来,我一定什么都招。”
“让他们来做什么?”
赵子贤冷笑道:“让他们来听听一个濒死之人的临终遗言。”
慕北辰点头,他要的只是案情的水落石出,至于听不听遗言,那是普宁郡王自家的事。
大理寺官差将话带到后,普宁郡王立刻让王妃简单收拾一下,他们一同去刑狱。
如今世子已经不能生育,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得想方设法把他救回来,否则赵氏这条支脉就在他这断了!
郡王妃根本不愿意搭理他,甩袖说道:“那是什么地方,你爱去你去,我是不去。”
“你这个悍妇!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是看在你祖父的面上才不与你计较。如果你不去,我就在大理寺把你如何杀了媚娘、如何残害我的子嗣都说出去。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怕妾室生子,是因为你担心世子的爵位被人抢去,你就是个毒妇!”
郡王妃怒目切齿,却无可奈何,这些都是她做下的,根本无力辩驳。
两人深夜来到刑狱,孙老为他们引路。
通往刑讯间的路要穿过牢房,幽暗的走廊看起来阴森森的,一个个单独的牢房,里面的犯人戴着手铐脚镣而坐,却没人敢大声喧哗,显然是被收拾怕了。
这毛骨悚然的氛围和血腥的味道让夫妻二人不寒而栗,人间地狱不外如此。
“大人,人带来了。”
慕北辰停下擦拭短剑的动作,面向赵子贤说道:“要交待什么赶紧说!”
普宁郡王看到次子长枷加身,赶紧扑过去询问:“这不是给死刑犯戴的吗?案子还没审怎么就给你戴上了?”
“父亲,你以为我是什么?”
普宁郡王一滞,小声说道:“还没三司会审,你先什么都不要承认,我给你想办法。”
赵子贤讥笑着说:“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我杀了五个人,我死有余辜!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人吗?”
郡王妃唾骂道:“你从小就心思歹毒,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赵子贤仰天大笑,直到笑出眼泪,在场的人都被他笑的寒毛竖起。
“我歹毒?一个七岁的孩子亲眼看到生母被人勒死,她死的时候舌头吐的那么长,眼睛都要爆出来了,这个场景夜夜入梦,让我没有一晚敢酣睡。嫡母,这都是拜谁所赐?”
郡王妃被他阴毒的眼神吓到了,八年前,她下令让人当着赵子贤的面把媚娘勒死,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厉害,哪想却逼出了个怪物。
“你当着父亲的面给我锦衣棉服穿,却让下人晚上将衣服都浸湿,冻着我,无论冬夏我都穿着湿衣,直到长大才知道自己偷偷晾干。我住的屋子连下人的住所都不如,常年的冷水冷床,可这些我都忍下来了,你没想到吧?”
“父亲,黄蜂尾后针,青蛇口中信,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有没有想过枕边人是这么个玩意?哈哈哈,所以我只要见到簪花的女人就会想到我的好嫡母,就会忍不住的要杀人,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只有仇恨的怪物!”
他说的话让一屋子身经百战的大理寺官员都心惊胆战,仇恨生生把一个人逼疯了。
普宁郡王回头狠狠地打了郡王妃一巴掌,“毒妇,我要休了你!”
“父亲,你以为你做的好吗?我母亲的死你不闻不问,我的处境你视而不见,不要再假惺惺了,你只有自己。”
普宁郡王默默不语,比起可有可无的庶子,他更想借妻族的力,哪知嫡子却不举,他再无继承人了。
“我最后还有一句话要送给嫡母你。”
郡王妃惊恐的看着他,她格外害怕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你身边曾经欺负过我和母亲的人都被我杀了,你也被我下了慢性毒药,估计命不久矣。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哈哈哈哈哈。”
郡王妃眼前一黑,立刻晕了过去。
郡王顾不得其他,赶紧让人将她抬走。
赵子贤声嘶力竭的喊道:“咎由自取,作茧自缚,报应不爽…”
普宁郡王觉得好像有无数把刀子扎向他,让他无处可逃,只能跟着跑出刑狱。
慕北辰看着赵子贤癫狂的样子,发自内心觉得他可悲。
同样不幸的童年,好在他有祖母,才不至于变成这般模样。
“你根本没下什么慢性毒药,对吗?”
赵子贤立刻止住咒骂,“你怎么知道?”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会使用慢性毒药?你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不是吗?”
“对,有时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恐惧和被人放弃才可怕。”
“不,真正的可怕是你没有为自己活过。”
赵子贤在他的话中沉默了,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见慕北辰逐渐走远,他大声问道:“你不会告诉那个毒妇吧?”
远远传回来三个字。
“没兴趣。”
违背真实的自己而活着,比死还可怕。
活着等死,也日日都是煎熬。
这家人可能是上辈子有怨,这辈子来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