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筹划几乎全盘落空,季姨娘不堪再用,沈依依回府后就闭门不出,除了沈伯爷时不时去看她,其他时间寿安堂都是冷冷清清的。
偶尔她有点作妖的想法,孔嬷嬷和陈嬷嬷都会提前告知沈云舒,无非是鸡蛋里挑骨头的小事,沈云舒也看不上眼。
日子没有波澜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年关。
之前的西亭伯爵府没有什么人情往来,只需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春牌,关门过年即可,但今年却颇有不同。
很多有过一面之缘或是在各种宴席上遇到的官宦人家均送来馈岁,虽多是酒肉等节物,但都传达出交好之意。
沈云舒和母亲商量着给他们回礼和拜节帖,再加上准备过节,每日都过得忙碌充实。
一早起,管家拿着刚接到的宫中宴贴四处寻沈伯爷,此时的沈伯爷正在寿安堂与老夫人商讨除夕宴的菜式。
沈伯爷想摆汴京城时兴的鲫鱼脍,老夫人不喜生食,要摆盏蒸羊,娘俩就着几道菜争论不休。
管家在门口听了一会,深觉府里的这两个主子上不得台面,除夕到初五日日都有宴,争什么争?
“老夫人、伯爷,正月初一宫里赐宴,您和夫人小姐都在邀请名单中。”
两人从山珍海味中回神,宫中赐宴?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宴请名单有没有我?”
管家心想,宫里初一设宴是让百官给仁宗拜年的,哪会请各府的老祖宗,到时候谁给谁拜年?
事实上,历年唯一有资格参加初一宴的老人家只有慕老太君。
管家还是耐心回复:“老夫人,参宫宴的都是各府官眷,听说初一设宴通常会从正殿排到偏殿,有的官员甚至还得在回廊上用餐,吃的都是冷食,可遭罪了。”
正月初一这天最是劳累,大朝会卯时正式开始,仁宗要接受文武百官和来自各国使臣的朝贺,而后赐宴群臣,真真是从早忙到晚。
老夫人听罢就歇了心思,她还是安安稳稳在府里过年吧,受那个累干嘛。
沈伯爷近日频频收到邀请,忙的脚打后脑勺,席上忠诚伯与他说话都带着讨好。现今他不仅是勋贵的座上宾,还是官家的座上宾,别提多骄傲了。
唯独那个冷面的亲家卫国公他不敢招惹,每每看到都绕道走,毕竟谁都不愿意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受一次冷遇就够了。
老夫人见儿子面带喜色,心思都飘到宫宴上去了,也懒得再与他交谈。
“除夕宴按你说的办,初一你们都不在府里,就按我说的办。”
沈伯爷笑着应下,兴高采烈的走了。
老夫人吩咐陈嬷嬷:“去把二小姐给我叫过来。”
沈依依正在嘉木轩做客。
“姐姐,听闻你已与慕大人定亲,妹妹特绣了一个结发同心的团扇,祝你婚姻美满,一生富贵吉祥。”
沈云舒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庶妹,笑着问:“看来你在敬孝居学了不少东西。”
沈依依从进来就低头垂眉,都是温顺的模样。
“过往是妹妹不懂事,总想与姐姐一较长短,我不过是个庶女,本该仰人鼻息,却心高气傲,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活该受教育。”
汀溪和雪芽面面相觑,这敬孝居究竟是什么神仙地方,能把二小姐教的这么懂礼。
沈依依初到敬孝居确实吃了诸多苦头,那里的女先生都是各府的教养嬷嬷出身,张口闭口就是规矩,不容她们出一点差错。
每日天没亮就得向女先生执晨昏定省礼,晨课是《女诫》《女则》《女训》,背不下来不允许吃饭,白日里学的都是《女四书》和女红,晚间还要抄诵佛经,直到戌时才有片刻休息时间。
经过三个月地狱般的折磨,她再不敢对沈云舒生出不敬的心思。
沈云舒收下团扇,温和的说:“既然回府了,你就安心过个好年吧。”
沈依依抬眼,她为了不再去敬孝居都这般伏低讨好,长姐居然还无动于衷?
见沈云舒不再说话,沈依依也只能讪讪离去。
雪芽好奇的问:“小姐,二小姐是真的懂礼了?”
沈云舒扯出一抹冷笑:“人是不会短时间改变的,别看她现在服低做小,要知道咬人的狗不会叫,她知道隐忍不发,倒是长进了。”
“如果她请求老夫人将她留下呢?”
“且等过完年再说吧。”
沈依依从嘉木轩出来便遇到了陈嬷嬷,而后随她去了寿安堂。
进屋后,她没吵也没闹,只是神情怯怯、静悄悄的坐在椅子上。
沈依依之前没找老夫人诉苦,是怕沈云舒发现,再连夜将她送回去,因此忍耐了多日才敢出门。
老夫人见状满心都是心疼:“你那狠心的姐姐给你送到什么地方,看你现在变的,跟受惊的小猫似的。”
孔嬷嬷和陈嬷嬷对视,受惊的小猫还依赖生母呢,二小姐分明是冷心冷情的毒蛇。
沈依依慌张的四处看了看,颤着音说:“祖母,可不敢这么说,若是让大姐知道了,我回敬孝居过的就更生不如死了。”
她将自己在敬孝居的遭遇一一说给老夫人听,讲的人梨花带雨、悲不自抑,听的人一边心肝的叫,一边许诺再也不会让她回去了。
祖孙二人像生离死别一样抱头痛哭,但有几分真心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日子依然继续,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府里的丫鬟和小厮们一早就洒扫门闾,擦净庭户,主子们则祭祀祖宗,以祈新岁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