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军大营,右骑军驻地。
步文山的帅帐内,关邵勇、令甫等一帮子军中偏将齐聚一堂。
自从上次兵败之后,他们都日夜在军营中操练士卒,难得凑在一起。
但他们的脸色都有些诧异,因为步文山正当着他们的面,将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搬进军帐,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几盘菜肴。
这是干嘛?大喝一顿大吃一顿?
关邵勇目瞪口呆的问道:
“步帅,咱们这是要喝酒?”
“对!”
步文山很是痛快的点了点头,还帮每个人都倒满了酒,酒香味顿时弥漫在军帐中。
“咳咳。”
关邵勇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这是为了庆祝陇西道大捷吗?
可咱们这边刚刚吃了一场败仗,现在喝酒,怕是不合适吧?”
“对啊,万一被褚都护知道,这可是有违军法的。”
“将军,要不咱还是别喝了,不差这一顿酒。”
几位偏将面色犹疑,不管陇西那边打得多么干净利落,可天狼军与右骑军总归是吃了败仗的,军中士气也还是低迷。
这种时候他们这些主将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要是被寻常士卒知道,那影响可太坏了。
“放心吧,我早上刚从褚都护那里回来,已经请示过了。”
步文山端起酒杯道:
“这碗酒,第一是祭奠那些战死的将士亡灵,第二嘛,算是提前喝庆功酒了,这顿酒喝完,咱们就戒酒。
一直到打赢这场仗,咱们再饮!”
“提前喝庆功酒?”
步文山这句话可就有些诡异了,庆功,什么功?大家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来来来,先饮一杯!”
步文山朗声道:
“喝!干了!”
“行,干了!”
“喝!”
虽然大家的脑袋还是一片混沌,但主帅都举杯了他们难不成干坐着?该喝还是得喝。
大家将烈酒一饮而尽,令甫眼珠子咕噜一转,悄声问道:
“步帅,是不是有什么新消息,要打大仗了?”
这下大家的眼珠子全都亮了起来,步文山明显看上去很开心,除了要打大仗了,而且是十拿九稳的胜仗,不然不会提前连庆功酒都拿了出来。
“是啊步帅,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跟咱们透露透露。”
“说嘛说嘛。”
大家全都来了兴趣。
“问什么!”
步文山板着脸说道:
“这种消息怎么能跟你们讲?你们就老老实实的饮酒,然后戒酒,等着大战开始!
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等着大战开始~
虽然步文山啥都没说,但这下大家更加确信,一定有大动作!
只不过这场仗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又或者说步文山到底知道了什么消息,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关邵勇嘟囔道:
“我就说嘛,褚都护肯定不会就这么干坐着,感情是有大谋划,哈哈。
那咱兄弟们就等着军令,好好杀他一场!”
其实这些日子,凉军上上下下全都憋着一股气,就等着与陇军大干一场。
奈何褚玉成按兵不动,一兵一卒不出,他们只能干瞪眼,就连主动去请战的将军都被褚玉成给挡了回来。
步文山再度端起了酒杯:
“这句话我爱听!
老子把话撂在这,上次咱们和天狼军都栽了大跟头,这一次谁要是在战场上给老子丢脸,就脱了铠甲,回家种地去!”
“诺!”
众人朗声高喝:
“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不给右骑军丢脸!”
“好了好了,多的话咱们就不说了!
喝酒!今天喝个痛快,明天开始,我们滴酒不沾!”
“诺!”
“来来来,干!”
“干了!”
“再来一坛,今天要喝的尽兴!”
“令甫,你小心喝啊!别扭扭捏捏的,痛快点!”
“来!步帅,我敬你一杯!”
“喝!都喝!”
“不醉不归!”
一群汉子拼酒,那场面可是壮观的很,一杯接着一杯。
一坛坛烈酒很快就见了底,几位将军也变得醉醺醺的,脸色涨红,一个接一个的趴在了桌子上,军帐中逐渐陷入了安静。
到最后,只有令甫还保持着神志,只不过也满嘴的酒味,脑子有点不太清楚。
摇摇晃晃的步文山端着酒碗,独自一人在那嘟囔着:
“喝,接着喝!”
“怎么都趴下了?”
“扑通!”
最后步文山直接一头栽倒在地,神志陷入胡乱。
“将军!”
令甫脸色微变,赶忙走过去扶起了步文山:
“将军,咱今天就喝到这吧,别喝了,大家已经尽兴了。”
“令甫,是你啊。”
步文山眼神恍惚,一把抓住了令甫的手臂,喃喃道:
“兄弟,好兄弟,你知道吗,我心里痛啊!
那么多将士,那么多将士都死在了战场上,那些都是跟着咱们征战关外的好男儿啊!
死了,都死了!
呜呜~”
或许是酒精更容易激发人的情感,又或许是步文山的心中藏下了太多太多的委屈,现在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双眼通红,声泪俱下。
“栾老将军,栾老将军多好的一个人啊,就这么战死了。
满门忠烈啊。
我心里,我心里痛啊!”
“知道,末将知道。”
令甫轻声安抚着步文山的情绪:
“将军,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该向前看。我们的仗还没有打完,不能一直看着眼前的失败!
报仇,我们一定要给兄弟们报仇!”
“说的,说得好!”
步文山断断续续的附和道:
“我们,我们得报仇!
所以,所以你知道我看到那封机密军报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吗?
咱们,咱们报仇的机会到了,老子等这一天,很久了!”
步文山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书桌,那里正堆着一沓书信。
令甫目光一颤,没有回话,只是不断的拍打着步文山的后背。
“报仇,报仇~”
步文山的目光逐渐迷离,喃喃道:
“等我,等我北凉铁骑一到,定要,定要杀陇军一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一语落罢,步文山脑袋一歪,彻底不省人事。
“将军,将军?”
“将军,你醒醒!”
令甫摇晃了步文山几下,但步文山动都不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显然喝的太多,彻底晕了。
令甫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全都醉倒在地的同袍,最后,他的目光移向了堆满军信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