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轻叹一声，负手而立。
静静看着房中每一个角落，却未曾触碰一处。
甚至一步都不肯踏出，生怕毁了这一方安隅。
在这一刻，那白衣青年身上竟生出几分出尘气质，仿若仙人。
良久，
“行了，别装了。”
“我还不了解你？”
“还虚晃一枪？”
“你今天就算站一天都没人瞅你。”
“道貌岸然…呸。”
周远声音幽幽传出，充分表达了自己对楚言这种无形装逼行为的不齿。
楚言身形一滞，超脱气质顿时荡然无存。
“老头，你知道的太多了。”
楚言阴恻恻开口，语气中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周远撇撇嘴，一点不惧：
“咋地？揭你老底了？你还要灭口？”
“和楚长宁学不出好来。”
“还不如你上辈子。”
闻言，楚言一愣，下意识反问：
“上辈子怎么了？”
周远冷哼一声：“你上辈子是明着坏。”
“这辈子暗着骚。”
“啧啧…”
“就你这种的，老夫以前一天砍十个。”
“还是打的轻！”
楚言：“…”
这老头怨气很重啊…
以前是经历过什么吗？
空间内
一滴灵泉悬在半空中，散发着精粹灵气，滋养这方天地。
灵泉下，摇椅微微晃动，黑袍老人微眯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灵气洗礼下，斑白鬓角爬上黑色，皱纹淡去。
再抬眼间，斜靠在摇椅上的人面容已是中年。
“舒坦…”
周远舒了口气，几道泛着灰色的灵气自他指间流出，缓缓飘向空间四方角落。
围绕在空间边缘的雾气消散，露出破碎四角。
灵气渗入四角，将碎片强行聚拢。
过程缓慢。
最终，连接着空间四角的灰色灵气汇为一道，回到周远手中。
……
房间内陈设简单，床榻、木桌，再无其他。
香气中夹杂着陈旧的味道。
木桌上有一方小巧香炉，香炉中燃着一炷香。
烟气在空中盘绕几圈，最终飘向窗外。
这香不知燃了多久，香灰落得不少，却不见短上半分。
此时 ，那白衣青年正站在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前，微微出神。
倒不是在字画中有什么领悟。
也没有什么借物思人的意思。
楚言就是单纯的没看懂。
墙上的字画...很艺术！
配字写的是一个“静”字，字迹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就是...
他瞅了半天也没辨认出那一坨黑色的墨迹画的到底是个啥玩意。
看着...像shi...
这玩意挂墙上看着真能静心？
不能想象楚长宁画这东西时的精神状态。
看了一眼字画落款处标记的时间。
大概是在…七十年前？
记忆中，楚长宁是会画画的。
但他从来都只画同一幅“高山流水”，没有多好看，就是画的很熟练。
若是不看他画的东西，只看他挥毫泼墨时的自信，表面上颇有一种大师风范。
那这幅画...大概率也是“高山流水”？
那坨黑色的不明墨迹其实是“山”...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楚长宁只画同一幅画的原因是...
他只会画一幅。
一幅磨了七十多年，才磨出了现在的大师气质，以及那算不上好看的“高山流水”。
楚言实在是无法欣赏他师父这该死的艺术才华，默默将那幅画翻了个面。
算是帮他师父挽救一下为数不多的颜面。
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后，他唯一的感受就是…
穷。
这个房间中除了房梁上悬着的珠子值点钱之外，真就没啥可看的。
楚言也怀疑过这间贫穷简陋的房间下是否藏有什么密室暗格。
然而并没有。
穷的表里如一。
也许，那位江前辈是有什么深意的。
可惜楚言没看出来。
他为数不多的共情能力真的不足以支持他从这一间略显朴素的房间中获得什么感悟。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白衣青年寻找一翻无果后，斜倚在床榻上，手臂枕在脑下，睡了过去。
悬在房梁上的珠子逐渐暗淡，青年呼吸平稳后，房间内彻底失去光亮。
…
此时，另一房间中。
棋子落盘发出清脆声响。
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笑意：“小友，这局平了。”
沈煜微微低头，温润一笑：“是前辈手下留情”
说着，他将棋子尽数分开，捡回棋奁。
老人轻笑并未多说。
棋，重新开始。
直至天边擦亮。
落子声才停下。
白子落下后，这一盘棋才算暂时终了。
“前辈，叨扰了。”
老者摇头不语，眼神温和。
沈煜不再多留，作揖后退了出去。
老者手中的黑子才缓缓落下。
棋势转变。
这一局还未完...
...
踏出房门瞬间，落子声响起，沈煜有些恍惚。
这盘棋终归还是差上一步。
幸好...
还有机会。
“结束了？”
白衣青年抱着手臂，有些懒散的倚靠木门。
他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额前碎发散落。
看着有些疲倦。
沈煜思绪被打断，看着楚言脚步一顿：
“你这...”
奇怪的眼神在楚言身上打量，沉默片刻后语重心长的开口：
“年轻人要节制。”
“这么虚杠不住的。”
“...”
空气突然安静，那白衣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仔细擦拭。
眼中再不见半点倦色。
“你说什么？”
“我没听清。”
空气突然安静。
“...”
沈煜干笑两声，左右观察一番后，收起了玩笑语气，看着楚言认真问道：
“会下棋吗？”
淡淡扫了一眼沈煜，楚言缓缓开口：“不会。”
沈煜眼前一亮：“我就知道你会！”
“天才呀！”
敷衍般的赞叹后，沈煜侧身挤进房间。
楚言：“...”
等他进入房间时，沈煜已经将棋盘摆好，对着楚言亲切摆手。
这场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既视感。
就仿佛一位和善的父亲做好了饭之后招呼着孩子洗手吃饭一样。
楚言嘴角抽动，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昨夜，落子声响了一夜。
两人过了十二局。
平了十二局。
裂了十副棋盘。
碎了棋子无数。
若棋盘是天下。
那棋子便是一份因果。
棋子落盘，棋子便不再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