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听齐浩然的解释,一行人直接把犯人又给押回天牢了。
白大人身边的随从小声道:“大人,要不要趁热打铁?”
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出那些人松动了,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啊。
白大人虽然也心急,但他审理过不少犯人,知道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还是需要再给他们一些思考的时间。
白大人见王妃已和王爷上了马车要离开,立马追上去,取经道:“王妃稍等,娘娘以为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撬开他们的口?”
“这个不应该大人更擅长吗?”穆扬灵疑惑,“我并不擅长此道。”
“……王妃过谦了,您带他们游了一遍街就让他们态度松软……”
“白大人,”齐浩然从穆扬灵后面伸出脑袋来,打断他道:“审讯一事王妃的确不擅长。”
齐浩然义正言辞的道:“既然攻身不成,那我们就攻心,此次王妃就是攻心,白大人就照此去做便好。”
说得好听,谁不知道攻心为上啊,可之前谁想过把他们拉出来逛街?
白大人觉得在审讯上荣亲王比自己都不如,他的意见不用听了,因此依然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眨眨眼,道:“之前你们不是说其中有一个像李文远吗?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白大人立即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轻咳一声,尴尬的在穆扬灵耳边低声道:“我那是胡诌的,不是见他们迟迟不松口才用的无奈之策吗?”
“不错,那李文远家被抄家流放时他那孙子都三岁了,不会一点记忆也没有,”白大人小声道:“那话也就是在他们心神震动时才有些作用,事后再提起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土匪是不是真的与李文远相像?”穆扬灵坚持的问道。
“这倒是真的,”齐浩然道:“我小的时候跟李府的几位公子打过架,后面先生们叫家长来时我见过他,那人的确与李文远有些像。”
“那不就行了?反正你们当时又没咬定他就是李文远的孙子,只是说他们长得像而已。”穆扬灵很无辜的看着他们道:“要不然你们再拉他们出来逛街,多听听百姓们有多恨秦芳?”
齐浩然立刻道:“阿灵你忘了答应帮我遏制这些舆论的了?”
穆扬灵就拍拍他的手道:“那是另外一件事了,你放心,我肯定帮忙。”
穆扬灵的帮忙就是把水搅浑。
她不可能真的去帮秦芳洗白,她所谓的替他说话不过是把更多的人拉出来分担责任罢了。
因为她是报馆的东家,所以她直接走后门将文章同时发表在时报和文秀报上。
而齐浩然看重的也是她的这种号召力,因为开办报馆和丰收粮铺,阿灵在民间的影响力比他还盛。
这次穆扬灵不讲什么大道理,她只是简单的以自己为例。
穆扬灵在文章的开头就点明态度,要说与秦芳的仇恨,她并不比任何一人少,要说对秦芳的反感,她不敢说第一,但第二第三总是能排上号的。
理由有三。
一,她是兴州府人氏,自小生活在边关,家国之仇的体会比之非边关百姓要更深。
二,秦芳曾想把自己的庶女嫁给自己夫君做平妻,就算没成功,依然有夺夫之恨。
三,秦芳留下的人手想杀的是齐氏子弟,而她的夫君,儿女都是齐氏子弟,且因为秦芳是间接因齐浩然而死,齐浩然和他的儿子们被列为头号刺杀对象。
所以不管现阶段她是最有理由恨秦芳的人之一。
但不代表她就能因此将乱世的责任完全归咎在秦芳身上。
秦芳只是个臣子,还是一个寒门出身的臣子,就算他是丞相,他也依然受御史监督,百官也可以弹劾于他,束缚他的权利。
穆扬灵还特意将大周的官制以列表的形式稍做说明,以告诉大家,秦芳这样的枭雄之所以能够一步一步做大,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还因为当时朝政混乱,官员奢靡贪渎成性,大周时,为官却不愿同流合污的有几人,那几人伺候在何处?
秦芳在任户部左侍郎前还是严太傅的学生,据说很受严太傅看重,难道当时严太傅也看错人了不成?
严太傅没看错人,天下万民也没看错人,在严太傅未与他绝交前秦芳的确做过好一阵的好官,不知益州百姓可还记得他们景炎八年送出去的那柄万民伞。
一个曾经得到万民伞的官员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奸臣,难道只是他一人的错吗?
在秦芳行奸臣之事时,当时的文武百官在干什么,皇上又在干什么?
秦芳每每提议增加捐税时皇上反对了吗?文武百官反对了吗?
彼时天下是姓郭,不姓秦。
穆扬灵质疑道:“将大周的乱政完全归于秦芳是否有失公正,毕竟拿主意的是景炎帝,当时的文武百官有多少人站出来反对了?”
穆扬灵问道:“你们对抗的一直是秦芳,但其实你们最应该对抗的是自己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林维德将报纸放下,眼睛闪闪发亮,问随从,“外面如何了?”
“闹翻天了,”随从道:“时报和文秀报都被抢空了,好几个书院的学生因为意见相悖打起来了,听说连国子监的几位博士都亲自撸袖子上了。”
“百姓们则要安静些,觉得王妃说得有道理的渐渐都不再骂秦芳了,反而把先帝骂了一顿,庆幸大齐取代了大周。”随从笑道:“爷,王妃这篇文章真这么好,一下就把大家头疼的问题给解决了。”
林维德笑道:“她倒是把前一个问题解决了,却又把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抛到了众人面前。明日朝会诸公只怕要闹翻天了。”
“什么问题?”
林维德眼中异彩连连,含笑着拍了拍桌上的报纸,一字一顿的道:“削弱丞相权利,监督其责!”
随从张大了嘴巴,道:“这丞相权责不是历来如此吗?怎么还能改?”
“皇帝都能换人做,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