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扬灵惊诧的看着弟弟,“你要搬回来,那,那弟妹和孩子们……”
穆博文淡笑道:“自然也是回来了,等他们各自有了事业再自己做决定。”
穆扬灵沉默片刻才问道:“那你的抱负呢?”
“于我来说,此时不管是身处哪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穆博文安慰的去拍姐姐的手,道:“当初之所以急着辞官南下是因为工部有许多的资料供我参考,我还要四处考察,但这十多年来工部能翻阅的文件和资料我都看过了,是留在京城还是搬回北地已经不重要了。”
以前的穆博文在治水上毫无建树,他辞了官就什么都不是,但现在他已是闻名工部的穆先生,就算他身在北地,若有要紧的水利工程工部也会请他参详。
既如此还不如搬回北地,既可以侍奉父母,也可以继续自己的抱负。
穆博文没有太大的野心,等这次雪灾过去,他就要着手着书,将这些年治水所得整理成书,偶或帮助地方兴修一下水利就行。
但不论是着书,还是修建水利,他都还有余生几十年去完成,但他的父母已经老迈,他不想有一天会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缺憾,这次回来,穆博文发现父母都老了,比他想象的还要老。
“姐,京城离北地太远了,母亲又向来报喜不报忧,我怕有一天出事我会鞭长莫及,他们有两个儿子,若是……一个儿子都不在身边,他们心里该多难受啊,我是长子,这个家本就该我扛起来的。”
穆扬灵见他严肃的模样,立即一笑,欣慰的去拍他的肩膀,“姐姐支持你,爹和娘真要生病了你告诉我,我跟你姐夫也来侍奉爹娘。”
穆博文一笑,“好啊。”
片刻后他又认真的对她道,“谢谢你,姐姐。”
从小到大,似乎不管他说要做什么事她都会支持他。
穆扬灵抿嘴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穆博文没有避开这个动作,姐弟俩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齐浩然不知打哪儿钻出来,对她道:“不怪小熊他们吃博文的醋,你对他也太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爷的儿子呢。”
穆扬灵忍不住呛住,放下茶杯就去踹他,“你胡说些什么,你有本事生得出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吗?”
齐浩然哼哼两声,在妻子身边坐下,“他回来也好,之前你不也担忧岳父岳母吗?有他侍奉在左右你也能放心。”
又道:“幸亏爷儿子多,以后他们四个一人轮三个月就行了。”
穆扬灵满头黑线,“你不是说老了以后不跟孩子们过吗?”
齐浩然得瑟道:“爷是不跟他们过,我们在西郊建个温汤大宅子住,冬暖夏凉的,让他们四个轮流来伺候我们,免得外人说他们不孝。”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
穆博文并没有告诉父母他要搬回来,此时雪灾还未过去,方氏他们也得开春雪化后才北上,此时说也不过是白叫父母期待。
穆扬灵以为弟弟是想给父母一个惊喜,所以也没点破,所以穆石和舒婉娘并不知道儿女的打算,过完寿,穆博思要回边关,穆博文要继续去弄他的救济房,穆可嘉也有一家老小要管,都不能久待。
反而是穆扬灵和齐浩然留了下来。
夫妻俩决定等天气暖和后再走,也好陪陪父母。
穆可嘉见来去自由,神情舒朗的姐姐,忍不住羡慕道:“姐姐的日子当真是连神仙都羡慕。”
或许是因为过得好,心情也开朗愉悦,比她年长近十岁的姐姐看上去硬是与她差不多的样子,甚至脸比她的还要嫩,俩人走出去,外人肯定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舒婉娘见了笑道:“那是你没见着你姐姐以前过的日子,我这个旁人见了都要心惊胆战的,”她伸手去摸大女儿的头发,笑道:“你们自由不自由的我不管,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
穆扬灵笑嘻嘻的,“娘就放心吧,你女儿我肯定会平安长寿的。”
穆可嘉一时心中复杂,穆博文敏感,见了就起身送她出门,转移开话题道:“妹夫对你好吗?”
穆可嘉点头,“好。”
可是再好也及不上姐夫对姐姐的三分之一,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姐夫会时时留心姐姐,她只要吃多了荤食就会给她夹青菜,饭前一定要她先喝一碗汤……
那天晚上她想去找姐姐说私密话,却看到姐夫亲自端了热水给她泡脚,那个除了太上皇和皇帝最尊贵的男人就那么蹲在地上给她搓脚,一边洗一边嫌弃她,姐姐笑得咯咯的,说着软话哄他。
她的丈夫对她当然好,那是她选出来的夫君,可这些事他从未留心过,此时她也不知道她在丈夫的心里占了多重。
她知道她不应该去与姐姐比这些的,但她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会想,姐夫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都能为姐姐做到那个份上,那她的丈夫为何就不行呢?
弟弟妹妹是穆博文一手带大的,虽然这些年大家来往的少了,但妹妹想什么他一看就知道。
他憋了半天,直到妹妹上了马车他才面色薄红的劝解道:“可嘉,人有千样,我,我也爱重你嫂子,但我也做不到像姐夫一样丢家弃业的带着妻子天南地北的跑去玩,但这并不是说我就对你嫂子不好,而是,而是……”
穆可嘉见兄长窘迫的样子,“扑哧”一声就笑出来,眉眼间放松了一些,她道:“我知道了,大哥,我不会钻牛角尖的。”
说完又对大哥挤眉弄眼的道:“我知道您爱重嫂子,不用特意与妹妹强调的。”
穆博文的脸更红了,此时他才觉得身为长子长兄的艰难,不仅要照顾好父母,还得处理好兄弟姐妹们的关系,他感觉好累啊。
穆可嘉冲兄长挥挥手就走了。
穆博文第二天也赶着离开了,因为起了搬回家的计划,他对工程抓得更紧了,两个月的时间基本把北地走了一遍,等他赶回到兴州府与父母过年时正月都过了一半。
看见胡子拉碴,瘦得像根竿子一样的儿子,穆石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舒婉娘拉着儿子的手眼圈都红了,一边把人往家里拉,一边责怪道:“你也太不爱重自己了,怎么就瘦成了这样?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放心让你出去?”
穆博文低声道:“儿子不出去了,以后就留在家里陪你们,除非工部再特聘,不然我就是走也走不远的。”
舒婉娘一愣,怔怔的看着儿子问,“你说什么?”
穆石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
穆博文笑道:“儿子说不走了,我已修书给方氏,让她开春后带着孩子们回来,我们回来与爹娘同住。还望娘亲莫要嫌弃儿子才好。”
舒婉娘看向板着脸,但眼睛却左右转动的丈夫,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高兴的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会嫌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