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乔玉妍出手惩罚陈先是事出有因,只以为乔玉妍欺人太甚,要拿自己的儿子立威。他陈家是镇上最富贵的家族,乔玉妍压住陈家,还用得着怕别人?
身为陈家的老爷,陈新远容不得乔玉妍爬自己头上,怒气冲冲地带着人出门。
在陈家门口,陈新远遇到等待了好一会儿的学堂山长吴春秀。
吴春秀是跟陈先一起来的,陈先进了家门口,吴春秀也进了陈家的门。可郑柔听完陈先变成哑巴的原因,便不肯让吴春秀请见老爷陈新远了,她命人将吴春秀请出门去。
当然,她是陈新远的妾,不会跟吴春秀见面,两人的交流是通过小厮和丫鬟传递的。吴春秀被请走,也不晓得那是陈新远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出了陈家走了几步,又觉得陈先变哑巴的事情应该当面跟陈新远说清楚。
陈家的看门人得到郑柔的暗示,把吴春秀给拦下了,陈新远出来时,吴春秀正在请求看门人跟陈老爷通报一声。
“什么事?”陈新远看来了一眼,“吴先生,你怎么来了?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郑柔暗道了一声糟,抢先说:“老爷,是我把吴先生拦下的。我们的先儿在吴先生的学堂念书,吴先生没有护住先儿,叫先儿遭乔家的臭丫头下咒,我实在不能不埋怨吴先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陈新远听在耳中,还是有点不舒服。
陈家是他的,吴春秀请见他,却被郑柔这个妾拦住,这叫什么道理?陈家可不是区区一个小妾郑柔能当家的。不过郑柔到底是自己的宠妾,陈先也确实是亲儿子。
陈新远忍住心里的不高兴,走到吴春秀面前,道:“我儿子陈先被乔家那装神弄鬼的黄毛丫头弄成哑巴了,你当时在哪里?”
语气颇有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吴春秀自觉愧对陈新远,道:“我当时……”感到难以启齿,“我当时不在,我听到令郎的哭声,才晓得令郎被乔三娘子教训。我匆匆赶到,乔三娘子说令郎……”
“老爷!”郑柔又抢白,“我们先儿说乔家那贱丫头的哥哥断了腿,乔家那贱丫头就发脾气,让我们先儿说不了话!老爷,先儿才九岁,这么小的孩子,童言稚语天真烂漫,说的又是实话,哪里错了?那贱丫头竟然让先儿做哑巴!她太嚣张了!在咱们这镇子,她怕是想一手遮天!”
“岂有此理!”陈新远听得很生气,可他理智尚在,询问欲言又止的吴春秀,“事实可是如此?”
“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郑柔又一次抢白。
“你闭嘴。”陈新远瞪向郑柔,“我问的是吴先生,有问你吗?男人说话,妇人插嘴,这是什么道理?”
“呜,老爷……”郑柔双眼一动,泪光泛起,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可惜陈新远这次不吃她的柔情,注视着吴春秀,完全没看她。
吴春秀是当学堂山长的,隐约猜到郑柔屡次抢白的原因,说道:“可能是郑姨娘听错了。”
他顿了一下,将事实道来:“陈老爷,令郎确实说乔二郎——他是乔三娘子的哥哥,令郎说乔二郎断腿,可他说的不是‘断腿’二字,而是说乔二郎是‘瘸子、跛子’。
“乔二郎可能不在乎令郎的称呼,可亲耳听到令郎用‘瘸子、跛子’称呼哥哥的乔三娘子非常生气,然后……令郎不能说话了。但是乔三娘子也说,这是一个持续三天的小教训。就像卖猪肉的乔有志那样,闭嘴三天,三天之后能说话。”
读书人吴春秀说得委婉,陈新远可以想象自家儿子陈先指着乔阳骂瘸子的画面,心里的怒气少了一些,可他依然记恨乔玉妍惩罚陈先这件事,道:“先儿还小,乔三丫二话不说就让他做哑巴,事情干得忒不地道。我得找乔三丫要一个说法!来人,把先儿带出来!”
却是要带着陈先去找乔玉妍。
吴春秀说完事情经过,道:“陈老爷,此事有我的不妥。我身为山长,没有教好令郎,实在惭愧。”
陈先太调皮捣蛋了。
他请陈老爷管教陈先,陈老爷不当一回事;他惩罚犯错的陈先,郑柔便哭着跟陈老爷告状,说他虐待陈先……
这般情况,请问他如何管教陈先?
也是看在陈老爷的面子,吴春秀才没有劝陈先退学。
说真的,陈老爷也不清楚陈先在学堂是什么样的,可儿子终究是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血脉,他不生陈先的气,反而要生乔玉妍跟吴春秀的气。吴春秀隐晦指出陈先不服管教,他装作没听到,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乔玉妍家里去。
打算回家吃饭的吴春秀见状,不好置身事外,也跟着去了。
乔玉妍家弥漫着饭菜香味,梁小溪下午炖了五香猪蹄,诱人垂涎的香味飘向四周,馋得隔壁周家的狗在乔家院子里打转,周禾苗和周二妞隔着一堵墙不住地嗅香味解馋。
梁小溪盛了一碗五香猪蹄给隔壁周家,她始终没有忘记偶尔施恩于自己的周家,但凡做了好吃的,总要给周家尝个鲜。
周家受了乔玉妍的好处,不太敢拿梁小溪送的菜,可梁小溪坚持送,周二妞和周禾苗又嘴馋,周强和陈红只得收下一碗五香猪蹄,谢过梁小溪。
回到自己家,梁小溪发现五香猪蹄已经盛起来端上桌子,乔玉妍把蒸得恰到好处的白米饭盛在碗里,招呼她:“娘,坐下吃。”
乔阳已经坐下。
乔大章也坐下了,坐姿端正规矩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眼巴巴地瞅着五香猪蹄,筷子和碗好好地放着。乔玉妍没有发话,他不能动碗筷,天知道他多想吃猪蹄。
“好。”梁小溪坐下,看着乔玉妍把饭放在乔阳面前又转回去给自己盛了最后一碗,方拿起筷子,“吃吧,都别等了。我很久没做过五香猪蹄了,也不知道这次做的好不好吃。”
“好吃,很好吃!”乔玉妍夹了一块猪蹄,道,“我刚才吃过了,非常好吃!娘,你多久没做过这道菜了?说说呗。”
“成亲那会做过一次,往后便没有做过了。”梁小溪垂眼说,“阿娘未嫁时,在县城的大户人家做过帮厨,也给人做过摆宴席的菜。”
“阿娘喜欢做,阿娘喜欢吃,天天做天天吃也行。”乔玉妍轻快地说着,将一块油光红亮的五香猪蹄放进梁小溪的碗,“阿娘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保证弄来给阿娘吃,阿娘不要跟我客气。”
“嗯。”梁小溪点头。